他們曾經花前月下,曾經海誓山盟,結髮為夫妻,白首不相離,只為這一句誓言,她甘願等到海枯石爛。
而另一朵,則是被人們稱為“海洋玫瑰”的熱砂酒館老闆,她的酒館中有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佳釀,而她更如同這世間最為醇香的美酒,儘管她從不摘下自己的面紗,但只要一眼的瞬間,所有人依舊為之所傾倒。
入夜之後,白日裡熱鬧的港口恢復了寧靜,等到熱砂酒館的最後一盞燈熄滅後,克洛斯島也逐漸睡去。
唯有一陣接著一陣的浪花拍打在海岸上,和著海鳥起伏的歌聲奏響安眠的樂章,皎潔的月光灑在金色的沙灘之上,也灑在江凝一身如雪的白衣之上,此刻的她是白璧無瑕之上最純淨的那一束光。
吱呀一聲,熱砂酒館關閉的木門從裡面推開,一人掌著一盞明黃的枯燈走出門來。她赤裸的雙足像是靈巧的游魚,徜徉在沙灘之上留下兩道悽美的腳印,開出血色的彼岸花。
她一襲紅衣如血,亞麻色的長髮如海上的波浪一般一直垂到她的腰間,她的纖腰尤比地獄中的羅剎更為勾魂奪魄,步步闌珊之間搖曳生姿,縱然是最為豔麗的玫瑰,在她面前也會散落滿地的花瓣,自愧不如。
此人便是熱砂酒館的老闆,人們心中的海洋玫瑰。
“這是誰家姑娘我見猶憐,如花似如為誰而留?”
長時間處於分神狀態的江凝許久沒有做出反應,她的心早在醒來的那一天隨著那縹緲的希望一同沉入了海底,現在的她只是本能般地一直站在這裡,像是枯萎的花朵化作永恆的石雕。
“浮生若夢,百年如露,何必沉湎在傷懷之中,夢,該醒了。”
那紅衣女子的低語恍如在靈魂深處響起,她將纖指點在江凝的眉心,只見江凝原本混沌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
“姑娘是何人,為何會來此?”
能將自己從被動的分神狀態喚醒,眼前的女子修為定然不凡,江凝下意識地做出了防守的姿態。
“小姑娘莫慌,我喚你醒來,自然是有話想和你說。”
那紅衣女子說著揭下了臉上的面紗,江凝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又立刻低下了頭。
她的雙瞳像是帶著劇烈的鴆毒,明知前方是死亡,卻依舊讓人甘之如飴。明月侵衣,如花滿市,酒盈尊前,雲霞墜地,她的容顏恰如時間最為醇香的藏酒,只看她一眼便已是如痴如醉,驚夢醒來更加心猿意馬。
“世間竟然還有如此貌美之人,天下間怕是隻有柳師叔才能壓過她的光彩了。”
即便江凝身為女子之身,此時竟也免不了對眼前只讓產生迷戀,她的一顰一舉媚骨天成,這是潛藏早在人類潛意識中對美好的渴望,不論男女。
“小姑娘,我問你,我見你在這裡日日夜夜痴痴等候,是在等著什麼人呢,是你的心上人嗎?”
紅衣女子輕輕附身在江凝的耳邊低語,她的聲音柔媚而清澈,隻言片語便可讓人沉溺其中。
“不是的,他捨身救我,若不是他,我定然已經身形俱滅,我這一生都欠他的,所以我要在這裡等他,直到我的生命結束。”
不知為何,一向孤僻的江凝卻會對眼前這第一次見面的紅衣女子敞開心扉,也許這些時日以來她一個人揹負了太多,需要一個人來聽她傾訴。
而且,江凝能夠很直接地感覺到,眼前神秘的女子,對自己沒有惡意。
“這樣啊,誰家少年郎啊,如此痴情,讓我來猜猜,他是不是有這般高,身若修竹,面容俊朗,總是拿著一把黑色的長劍,說起話來一板一眼的,但做起事來卻又率直真切,對不對?”
那紅衣女子伸手在自己的額前比畫著自己所講述之人的身高,其實根本就用不著比畫,她的話裡話外,指的不正是不知所蹤的青崖嗎。
“姑娘究竟是誰,為何會了解得如此透徹?”
“我是他姐姐哦,骨肉至親的姐姐,至於我的名字嘛,喚作輕羅。”
沒錯,出現在南郡的這座島嶼上,化身為一名酒館老闆的美豔女子,正是雲遊四方,遊戲人間的輕羅。
一個多月以來,她已經對海島上的日子有些厭煩了,正想著離去之時,卻發現海岸邊出現了一位來自東域的白衣女子。
而且她的身上還帶著自己所熟悉的氣息,是那個邀請她一同過節的少年身上的氣息,於是她也暫時擱置了離開的打算,一直觀察著她,直到今夜。
“姑娘莫要說笑了,他從小孤苦無依,從來都沒有親人。”
“好吧,這都被你看穿了,說明你還是很在乎他的吧。不騙你了,我其實是他的債主,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他的味道,便前來向你討債了。”
輕羅手中的枯燈忽明忽暗,照得兩人在沙灘上的影子不斷交錯,似乎如同她們的命運一般交織在一起。
“姑娘想要什麼,只要我有的,全都給你,包括我的性命。”
江凝本就心灰意冷,想著若是能這般替他償命,也算是換了他的恩情。
“你這小丫頭怎的如此悲觀,若是我再不出現的話,你是不是想要跳海去陪他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可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哦。”
輕羅踮著腳尖在沙灘上漫舞般得輕走,腳下盛開的彼岸花帶來生命的轉機,輕描淡寫的舞步中藏著巨大的玄機,以至於江凝聽完這句話原本黯淡的雙眼中立刻亮起了神采。
“姑娘是說,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對嗎?他不會死的,他一定不會就這樣死去的。”
冷若冰霜的雪花,也有愁腸百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