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鹿的猜想的確很大膽,千年來在天隕子弟的眼中,祖師的形象是至高無上的正義,和那嗜殺成性的魔尊有任何的糾葛,都是對祖師的褻瀆。
“噓,師尊你小聲點,萬一被什麼人聽見了就不好了。”
“怕什麼,祖師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雕像也不是畫像,他有自己的情感,理性和感性都會驅使他做出不一樣的決定,就算是和自己的對手,有一些接觸又如何呢?”
不得不說,柳白鹿的思想真的很現實,也很超前,但卻是十分全面的。
“如何看待一個人,從來都不要以旁人的眼光出發,那樣只會影響自己的判斷。設身處地地帶入那個人生活的環境,根據他的所作所為來給出最直接的看法,
祖師捨身為天下蒼生力挽狂瀾,此乃天下之英雄也,如果就因為他與對手多接觸了幾次而去刻意抹除的話,反而落了下乘。”
對於柳白鹿所說,青崖表示無比贊同。
如今的世界人們之間的資訊交流越來越密切,越來越多的人敢於在大眾面前發出自己的聲音,這本是一件值得稱讚的事情,但隨著大量的人湧入資訊交流的渠道,人們的心態也在一點一滴地發生了轉變。
不知從何時起,人們相互友好的交流不再有了,轉而的是三言兩語就給對方扣上一頂帽子隨後開始言語攻擊。
有人因為喜歡田園派詩歌,卻被不喜歡此類風格的詩友群起而攻之,人們總是樂意和自己興趣相投的人聚在一起組成一個小圈子,然後對那些單獨的人們發動言語攻勢,卻總是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享受勝利的喜悅。
甚至於對那些做出了重要功績的英雄人物,人們會以極其苛刻的要求去看待他們。比如當今改善了糧食種植技術的戶部元老,只因為某一次在外看了一眼一輛豪華的馬車,就被有心之人特意畫下然後傳播出去,詆譭他貪慕虛榮等等……
反正大家誰都不認識誰,打打嘴仗也不算觸犯刑法,這近乎無成本的環境,成為了人們心中邪念滋長的土壤。
在山下游蕩的這幾年,青崖見慣了諸如此類的事情,若是人人都能像師尊這樣,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這天下的言論潮流,會清靜許多吧。
“你在想什麼呢?怎麼發起呆來了。”
柳白鹿看見青崖一直託著自己的下巴一動不動,實在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嗯?哦,我在想下次若有機會再去長安的話,我定要讓謹顏師姐好好整頓一下這腌臢的言論環境。”
“你還想得挺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女皇,會聽你這一介山野村夫的?”
山野村夫?青崖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形容自己的詞語,但思來想去又覺得沒什麼不合適的,自己不就是住在山上的人嘛,只不過是這座山高了一些罷了。
“她會聽的,不是聽我的,而是聽大眾百姓的。”
想起李謹顏溫柔婉轉卻又帶著堅毅的眉眼,青崖覺得未來的環境一定會變好的。
“聽青兒說,你在皇宮裡,當著眾多護衛的面,親自把那位女皇帶走了對吧,她怎麼就這麼聽你的話,說走就走了,就不怕被綁回山裡做壓寨夫人嗎?”
一旦話題涉及到自己身上,柳白鹿就開始不著調起來了。
“當日她性命垂危,身處皇宮對她來說無異於羊入虎口,我自然是要帶她離開那危險之地的,其餘的,我沒有想太多。”
“師兄啊,你難道不覺得,在眾人的注視下,你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出家門的一幕,其實很浪漫嗎?你看,書中都寫了,天下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抵擋這樣的攻勢的,說不定就是那時候,她看你的神情就不一樣了哦。”
女妭正搖晃著手中的故事書向青崖一本正經地解釋,也許是剛才聽師尊講話太過入神,都沒有注意到她已經去了一趟自己的房間。
“書裡的故事都是瞎編的,都是那些作者的自我幻想罷了,你可千萬不能當真啊,不然哪天就真的被人騙走了。”
青崖鄭重地叮囑著她,對於這位天真的小師妹,自己還是很有責任教導她的。
“切,都是假的你還看得那麼認真,一本接著一本的,翻都翻不完。嗨呀,你放心吧,我活了幾千年了又不是傻子,要騙也只給師兄騙的呀。”
青崖看了一眼她手中書本的封面,書名叫做《重生之後我被師兄寵上天》……,
自己什麼時候有這本書的?怎麼完全沒印象了,希望以後她不要變得奇奇怪怪才好。
青崖甩了甩腦袋,把紛亂的思緒甩了出去,現在僅憑已有的資訊,完全無法推斷出當年之事,千年前的往事就像隔著一層重重迷霧,讓人無論如何也看不真切。
“師尊,我想……”
“想都不要想,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這一次,青崖剛開口,就立刻被柳白鹿打斷了,而且她的神色突然變得尤為堅決,容不得半點回旋的空間。
“如今你拿著這柄劍,想必應該早已知曉當年冥王的遺蛻就被鎮壓在天隕之中,你想要親自去看看對不對?
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去的,冥王雖已身死,但遺蛻千年不腐,當年祖師佈下鎖龍大陣將其封印,其後的歷代御首都在不斷地加固封印,如今封印之處的殺陣已然不下數百種,即便是掌教親臨,也不敢說能夠闖進去,你覺得你去的話,還有命回來嗎?”
“而且……”
柳白鹿停了下來,看向青崖,青崖抬頭望去,她從來沒有看到師尊流露出如此哀傷的神色,她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哀求,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