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樓幽長寬闊,以童埀“為首”的幾人很快嘀咕到一起,如四三小兒辯日閒忙,身形也被冊架所遮擋;身後眉師淡淡的目光跟著他們,直到看不見人、聽不到聲,方輕輕吁了口氣。
英雄與逆賊一線之隔,安靜與孤獨同樣有些類似,廖香眉守望書樓已有近三百年,從未如現在這樣感覺孤獨。
這種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應該就是外域之後。
一個地方不動窩待上數百年,即便以修士的眼光看也是件枯燥無聊的事情,但在外域開放之前,道院對廖香眉來說卻是個熱鬧的地方;那時候的她沒有事情值得擔憂、或者說沒有事情需要擔憂,只管靜靜地體味著她的道,目睹一個又一個、一茬接一茬學子來來去去,安靜,甚至可以說安詳。
後來,很突然的,一切都變了
一股落寞、衰老的氣息漸漸從廖香眉的身上升起,正值芳華的她好似老了許多,但那道氣息尚未來得及散開便被一道光芒衝散,廖香眉眉心的印記如星辰般亮起來,照出團團陣陣光影,也照亮了廖香眉的臉,還有心。
“有事情要做。”
嘴裡淡淡說著,廖香眉自窗邊站起身。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片嫩葉瞬間長成百年松柏,托起一片燦爛晴空。
有風自窗前拂過,青松微微晃動身體,不見了
傳功崖兩面,貼紫雲島那一面為公共地,人人皆可駐足瞻望,目標當然是對面那兩行留字。
紫雲紫雲,由來便是因為一個叫紫雲的人。萬年曆史雖然滄桑,紫雲真人卻如那面峭立山崖一樣長存,始終注視著這片遺業。
山壁光滑,拔地千尺銳意逼雲,傳功崖的另一面應該算禁地,尋常之人不可涉足。此時此刻。廖香眉迎風矗立在山頂,眺望著身前身下那面蔥翠,氣勢彷彿被山峰託舉般漸漲。
周圍雲層漂浮翻滾,簇擁著來到她腳下,四面拱衛八方襯托,給人的感覺隨之慢慢變化。
不再是山崖托住人,而是那個人變成了天,牢牢鎮壓住那座銳利的山。
山變了,雲變了。廖香眉也如蛻變般卸去皮相,氣質變得迥然。原本嬌柔的身軀徐徐挺拔,臉上柔和的神情趨向凜冽,素裙垂落隱呈刀鋒劈掛,尤其眉間那顆菱形印記灼灼生輝,好似能射透一方星空。
但射不透遠方飛來的那兩道霹靂長虹。
“師妹,別來無恙。”
平平淡淡的聲音,安安穩穩的語調。給人的感覺就像皇駕之上君王扶椅,一言可令江山動。
“師兄無恙。”
廖香眉應著。目光掠過五雷落在那名長髮青年身上,微微皺眉。
劍眉長目,炸背蜂腰,長髮青年極為英俊,尤其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時刻如鍍了光的錐子一樣閃亮;在五雷這樣的人身邊同行。其神情舉止沒有絲毫不適,甚至呈現出抗爭之意,彷彿要與之平起平坐。
留意到廖香梅的目光,青年只微微一笑,並未馬上開口。
空中還有一些人。或銳烈如槍矢,或沉凝如山嶽,修為個個不俗。他們應為兩人相隨的人,遠遠觀望著,不敢靠近這座道院聖峰、
“道盟新任外域副使,樂洪濤。”
五雷尊者神情安穩,主動解釋道:“為兄即將回返妖靈,恰逢樂副使帥隊親援,一路同行至此,特引來與師妹見一見。”
長髮青年這才站出來,抱拳施禮說道:“在下樂洪濤”
廖香眉皺著的眉此時已舒展開,淡淡截斷說道:“本院知道你是誰。”
長髮青年一愣,雙頰似起兩朵紅潮,目光銳利更足,又很快復原如初,依舊微笑著,看不出絲毫異常。
廖香眉沒有再理會他,目光回望五雷說道:“師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