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葬天,自定你道!你師父,便是這般說的?”
看了看花百媚微微皺起的眉頭,月胤塵的酒勁似乎透過這麼長時間的述說,也逐漸消散了幾分。伸手將她額前垂下的幾縷秀髮,攏到她的耳後。衝她微微一笑道:“那個時候,我年紀太小,尚不太懂事,還沒有將他拜為我的師父呢!當時他說完那句攝人心神的話後,便是對著‘天恨’神劍變幻手印念起咒來,稍不多時,那‘天恨’神劍之上便是流光四起,紫色的光芒化作星星點點噴湧而出,於虛空之中,漸漸匯聚成一個個巴掌大的字型,這密密麻麻的字型紫光流轉、銳氣纏繞,一筆一劃,都猶如利劍刻畫一般,蒼勁有力、鋒芒逼人,而最前面的五個大字,便是‘十幻神皇訣’了!自此之後,我便在那巖洞之中悉心修煉‘十幻神皇訣’功法,時日久了,這才發現原來那紫光瀰漫的奇異空間,便是‘天恨’神劍自身開鑿而出的一處隱秘空間,名曰:天恨幻界!而一旦進入那處空間,便是與這個世界相互隔絕,周圍的人與事、形與物,全都不復存在。更讓我詫異的是,我每一次進入‘天恨幻界’之後,都會經歷如第一次去時那般,那神秘虛影的憑空幻化、出言問詢,還有後來的聚光成器、凝字成訣這一過程。就像這每一格畫面、每一節步奏,都已被人提前設定好了一般。因此後來我就不再理會那虛光幻影按部就班的行為,而是直接進入幻界修煉功法,任那虛影於那半空之中自導自演也不再理會。就這樣,我在那巖洞之中足不出戶,硬是獨自一人苦苦支撐,與一道機械麻木的虛影作伴,潛心修煉了九年時間。”
見月胤塵說到這裡漸漸收住了話頭,花百媚起身拿過他手中的茶杯,走到桌前又給他添了一杯涼茶,而後轉身看著他道:“那道神秘的白霧虛影,便是你先前告訴我的,那個給你託夢的便宜師父炎焯仙皇,留在‘天恨’神劍中的那道殘識了吧?”
月胤塵含笑點頭,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杯道:“現在想來,應該便是了!那個時候,我只一心修煉無上劍術出人頭地,每有想不通透時,對著那道白霧虛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心中煩悶鬱結至極啊!但我一身劍道修為盡是來自於他,雖然明白他只是前人留下的一縷殘識,往往復復也就是那麼幾句話,那麼幾個動作,但我還是恭恭敬敬拜他為師,真心喚他一聲師父的!卻沒想到,原來這所謂前人,便是我的恩師炎焯仙皇了,而他竟然還在世間,只是現在被困囚籠,無法現身罷了!我想他之所以將‘天恨’神劍留在天帝山腹之中等待有緣之人,也是希望得他恩典之人能夠學有所成,屆時助他擺脫那牢獄之災的吧!”
聽月胤塵這般說來,花百媚也是微微點頭道:“對了,有一事,媚兒還是想不明白!既然你五歲之時便跌落那處山崖巖洞之中,後來又在洞中足不出戶潛心修煉了九年之久,那你的飲食衣物、起居用度,是從何而來呢?”
見花百媚有這疑問,月胤塵尷尬一笑道:“我的恩師炎焯仙皇,當初在‘天恨’劍匣之中的一處暗格裡面,留了一瓶頗為神異的丹藥,那也是他老人家的那縷神識告訴我的。那種丹藥簡直就是仙丹靈藥,每吃一粒,便可讓體內精神氣力充沛,自此七日不用飲食。我就是靠那兩百多粒黃豆大小的丹藥,勉強支撐了四年之久。四年之後,我的劍術略有小成,又將那巖洞洞口開鑿了一圈,這才能夠外出尋些野果、小獸回來,用篝火烤了充飢。至於衣物嘛,就是。。。就是找些樹葉藤蔓,紮在腰間罷了。”
聽了月胤塵的話,花百媚的臉上,不免又騰起兩朵雲霞。繼而接著說到:“難怪看你那古怪劍匣那麼巨大,竟然還有暗格佈局其中!那靈兒呢?你又是如何遇到她,與她生活在一起的?”
看花百媚終究還是提到了靈兒的過往,月胤塵暗歎一聲道:“哎!靈兒,是在我十四歲的那一年裡遇到的!我還記得那一晚,也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道道閃電撕裂長空,一聲聲驚雷振聾發聵!那一晚,我無心進入‘天恨幻界’修煉,只是盤膝巖洞洞口不遠之處閉目養神。忽然,在斑駁不斷的驚雷之聲中,竟是傳來了一道小女孩的慘叫、驚呼之聲。睜眼望去,只見巖洞前面的那株巨樹頂冠之上,竟是一如當年我跌落山崖之際一般,彈起了一道嬌小柔弱的身影。不過那道嬌小身影的運氣顯然沒有我那麼好,並未朝著巖洞飛來,而是向著另一側的懸崖之下迅速跌落。見那嬌小身影性命危在旦夕,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運起輕功飛身而出,將她接入懷裡,然後藉著巨樹枝幹連連閃轉蹦跳,重新落回了巖洞之中。將懷裡的嬌小身影放在乾燥溫暖的篝火旁邊,藉著火光照亮,我才發現這竟然是名十二、三歲的窈窕少女。那少女一身衣衫盡數被雨水打溼,秀髮貼在臉上凍得瑟瑟發抖。眉頭緊皺、神色慌張,嘴裡兀自低聲呼喚著什麼。我怕她風寒入體、發燒著涼,又將火堆燒的更旺了一些,靜靜坐在旁邊,等著她自行醒轉。誰知這一等,卻又是過了一天一夜的時間!那天夜裡,我看她毫無動靜兀自安睡,正要進入‘天恨幻界’裡去,卻不想她本來平靜的神色竟是忽然緊張、焦躁了起來,我正要上前檢視情況,她更是驚呼一聲,整個身子坐了起來,瞪著一對驚恐的眼睛,愣愣的看著我出神。我看她這般模樣於心不忍,剛要開口勸慰幾句,誰知喉嚨裡面卻似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般,只剩下兩道‘嗬、嗬’的幹叫聲!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孤寂一人在巖洞之中待了九年都不曾說話的我,竟是忘記該如何言語了。那少女本就見我形同野人,全身上下僅用樹枝藤條遮羞,那一刻見我又不懂說話只會‘嗬、嗬’乾嚎,頓時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不管地上髒亂,拖著坐在地上的身子便是拼了命的往後挪動,手裡更是撿起亂七八糟的樹枝、石塊向我丟來,一邊丟一邊哭罵著讓我滾開。我怕她情緒太過激動有損心神,自也不敢再靠近她,而是轉身出了巖洞,去給她找果腹充飢的食物。待我捉到一隻野兔再轉回巖洞之時,她恐慌的神色這才有所好轉。但見我回來依舊還是懼怕,又往巖洞裡面挪了一挪。她睡了一天一夜許久水米未進,抱著肚子眼神悽楚、好不可憐!見我手裡提著一隻洗剝乾淨的野兔,喉頭頓時就滾動了一下,發出‘咕咚’一聲吞嚥口水的聲音。我衝她笑了一笑,想必當時那個笑容,也和情兒初見我時的笑容一般難看吧!但當下卻也沒有再理會她,而是自顧自的將洗剝好的兔子竄上樹枝,於篝火之上慢慢翻烤了起來。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兔子表皮肥美的油脂便是順著樹枝滴答而下,將烤架下面熊熊燃燒的篝火,又激起了幾縷噴湧而上的火焰,頓時肉香四溢、氣息誘人!那少女已是瞪大了雙眼,不知不覺在美食的誘惑之下,緩緩將身子挪了過來。我看她眼見著兔子的肉質已是漸漸變作金黃,一粒粒油脂也凝成了水珠在兔肉之上慢慢滾動、輕輕流淌起來,就要伸手去扯那兔腿,連忙揮手打斷了她的動作,示意她再等上一會兒。她似有所覺、神色微滯,連忙從腰間掛著的秀氣錦袋裡,掏出了幾個小瓶小罐,在我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從小瓶小罐頂端的細小孔洞之中,撒了一些粉末出來,均勻的落在我不斷翻轉的兔肉之上。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她一直帶在身邊的鹽巴調料之類。而那隻兔子,也是我那九年以來吃到過的最美味的食物!少女撒完調料,我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便是將烤好的兔子從篝火堆上取了下來,扯下一條肥美的兔腿,遞到了她的面前。那少女在美食的誘惑之下,已是對我漸漸收起了敵意,忙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接過我手中的兔腿,然後感激的看著我,說了一句讓我畢生難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