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貴妃娘娘,皇太后一早就來了,如今還在裡頭和太皇太后說話呢!”
那宮人笑著往後打量了一下,見到躲在上官婉愔身後的十四公主,略微點頭便算作行禮,領著眾人往殿內走進。
進了大殿一看,太皇太后身著石青色刺繡緞服,盤桓髻上簪著幾隻素淨的壽字金釵,臉色透著不常曬光的病態蒼白,抬頭淡笑道:“都來了,坐罷。”
說著朝十四公主招了招手,將她摟到自己懷裡,憐愛的撫摸了一陣,方才吩咐宮人先領下去玩。
殿內一陣沉默,三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上官婉愔看了看納蘭皇太后,目光流連在她急欲陳事的焦色上,心下體會的明白,遂起身微笑道:“母后孝心誠厚,一直都惦記著過來看望太皇太后,想來有許多有體己話要說,兒臣還是先告退了,改日再來向太皇太后請安。”
“不用,哀家請的皇太后和你過來,如今皇太后這邊的事情已經說完了,你先留下。”
太皇太后像是整肅了精神,轉頭看向一直不曾出聲的皇太后,道:“如今皇后身體不好,你這婆母就多受累些。等她養好些了,再來孝敬你。你轄理著後宮諸事,沒那麼多閒工夫,哀家先跟你說幾句。”
上官婉愔替太皇太后滿了滿茶水,又給皇太后如是蓄滿,之後輕聲問道:“太皇太后,近日可覺得好些?”
“什麼好不好的,那些都是御醫們拿來唬人的話。”
太皇太后接茶飲了一口,慢悠悠道:“哀家的病哀家心裡清楚,不過是拖著日子,想來……”。
正說著,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倒嗆的臉上泛起些許血色,喘息了一陣,忽而嘆道:“碸兒這孩子,太固執了。”
上官婉愔有些不明其意,只好笑道:“皇上如今勤政愛民,太皇太后不必擔心。”
“就他那點小心思,你斷然不會看不出來,只是礙著情面不說罷了。”
太皇太后雙目微闔,緩緩搖頭道:“你不必替她掩飾,也不必在哀家面前掩飾。他年輕不懂事,你好歹擔待著些,別跟他一般計較。”
“兒臣不敢。”
上官婉愔向前欠了欠身,眼光卻落在納蘭太后帶來的一疊佛經上,青油油的細薄竹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工整小楷。
“兒臣知道,皇上有皇上的難處,所以,不敢有絲毫怨懟之心”
“哎……”太皇太后突然悠悠嘆了一聲,淡笑道:“你只當哀家是護著自己的孫子,所以才這麼說話,卻不知哀家只是替他擔心而已。”
上官婉愔不便多加辯解,只道:“是,兒臣聆聽母后教誨。”
“你且放心,回頭哀家自然會囑咐他。”太皇太后從袖中取出一方盒子,一臉莊肅的遞給上官婉愔,自己慢慢的倚到團福軟枕上,平聲說道:“這是當初元毅太后留下的,可惜哀家卻沒能用上,辜負了她老人家的厚望。你的性子不似哀家這般懦弱,想來對你將來必有用處,開啟看看就明白了。”
上官婉愔帶著疑惑將盒子開啟,展開內中細長卷綢,不由倒抽一口涼氣,上面全是帶著官階的人名,既有京官,亦有外省大員,別的並沒有一個多餘的字。
想來當年元毅太后心思深刻、謀慮甚遠,所以才將這份法寶留給太皇太后孤兒寡母作為依靠,只可惜沒有派上任何用場,故人便已然逝去。
“想當年,高祖皇帝駕崩,哀家傷心欲絕,只恨不得跟著他去了。”大約是年歲已久,太皇太后的神情並不特別哀痛,緩緩說道:“可是當時,哀家的皇兒又只是個孩子,這人世間竟有那麼多丟不下,放不開……”
“母后……”好似有無形重物朝胸口壓過來,納蘭太后有些喘不過氣,緩緩跪到太皇太后面前,哽咽道:“兒臣,兒臣知道,這些年來,若非母后庇護,只怕……”。
她淚落如雨,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是慢慢抿緊了嘴唇,一任自己輕聲啜泣。
太皇太后伸手攬住她,幽然嘆道:“好了,都過去了,快別哭了。”
太皇太后說完,轉頭對上官婉愔說道:“哀家知道,這些事情總不能瞞著你的。你這些天雖然不言不語,但哀家都看在眼底,知道你心裡並不是怨恨皇帝的無情,而是埋怨他不該瞞著你。哀家左右都是將死之人了,就實話與你說,你聽了切莫驚慌過度。你父親,如今被香洛國的人抓了,皇帝如今正在設法營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