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碸甚是高興,笑道:“何必許給花燈,對朕許不就好了。”
“啊呀!”上官婉愔忽然覺得身子一輕,人被君玉碸凌空抱起來,寬榻上暗紫蘇織金錦被亦牽連滑下,“哧溜”一聲堆累在地,月牙形花紋扭合成曼妙花樣,好似一團如煙似霧的紫霞雲花堆在床腳。
“婉兒,將朕再抱緊一些……”君玉碸話未說完,上官婉愔已經羞紅了一張俏臉。
君玉碸便踏著一堆的錦繡綢緞往外走,宮人垂首跪了一地。上官婉愔有些窘迫,微微一掙,君玉碸身形不由搖晃了幾下,上官婉愔不得不抱得更緊些。誰知道竟惹得君玉碸興致大好,索性抱著她在殿中轉起圈來,二人笑聲清朗,入水波般盪漾飄散出去……
巧匠館紮好花燈架子送來,刀器竹篾都有危險,自然不能讓帝妃去做,所謂皇帝要親自動手扎花燈,也不過是描畫糊紙而已。縱如此也弄得頗為繁瑣,小宮女們負責鋪燈紙,小太監們專門熬漿糊,認真檢查過有無竹刺,又清洗好幾遍晾曬起來。
六尺長的檀木黑漆鏤雕長案,案上挨次放著玉鎮紙、古木筆筒、香研寶墨、美人花觚等文房之物,側首一尊白玉精雕雙魚水洗甚為精緻。上身的籽白玉溫瑩水潤,下身乃天然相接的黑石玉為底,一分為二恰到好處,沿口飾以雪蓮花圖案,周身紋飾繁綺的纏枝花樣,水洗底部兩尾墨色魚兒栩栩如生,清水澄澈微漾,襯得魚兒宛若在水洗中隨波遊弋。
“怎麼,一直看著這水洗,難道是捨不得用?”君玉碸坐在旁邊研墨,望著舉筆不定的上官婉愔笑道:“再好看的水洗,也不過是用來洗墨的,回頭朕讓人再送十個百個來,只要你喜歡就好。”
“皇上好囉嗦,說的臣妾好像就連一個好的水洗都沒見過似的,罷了您,還請用心研墨罷。”上官婉愔將玉管狼毫擱在筆架上,又嫌腕上琥珀青金石手串礙事,捋下來放在旁邊,“臣妾是看著水洗中魚兒有趣,若是墨汁下去,定然烏黑一團看不清楚了。”
君玉碸笑道:“你喜歡看,那就再換一個。”
上官婉愔卻笑著搖搖頭,又道:“可笑那做水洗之人,一定以為自己手藝妙絕,殊不知水洗中原是洗墨之物,焉有盛著清水不用的?如此看來,也是個蠢笨的人,倒是浪費絕妙手藝。”
君玉碸停住手中紋金墨棒,大聲笑道:“婉兒的話要讓工匠聽見,豈不是要氣得昏厥過去?天下笨人多如牛毛,咱們還是扎花燈罷。”
說著用墨棒沾起墨汁滴了幾下,“你先試試墨,看看是否濃淡合宜?”
上官婉愔很快將燈紙畫好,極為簡單的雙鴨戲水圖,兩隻俏皮青鴨,一大一小,一深一淺,淺波中水草盈綠,稀疏有致。兩隻青鴨並頭相戲,於水中姿態頗為傳神,只寥寥幾筆便儼然浮凸在紙面之上。按照舊俗,雙鴨戲水寓意愛侶親密。
君玉碸看了良久,雙目中光芒閃動,“婉兒,你畫的是雙鴨?”
“嗯?”上官婉愔頓住手玉管,心思飄忽不定,前塵往事如溪水倒影漾開,卻只淡淡笑道:“皇上問得奇怪,可不正是雙鴨麼。莫非是臣妾畫得不好,皇上竟認不出是兩隻青鴨?”
“好,很好。”君玉碸眸色歡喜,將上官婉愔輕輕摟在懷裡,握著她手中的玉筆往畫上題字,手上撇捺橫豎,一筆一劃寫下四個字恩愛不疑!
恩愛不疑?上官婉愔看著畫上題字,心內悵然一笑。
冬日陽光溫暖明亮,多日積雪更將皇城映得明白,偶爾有枯枝上積雪墜落,發出“啪噠”聲音,間雜著細枝折斷聲、鳥兒啼叫聲,如此意態閒閒的時光似短似長,靜悄悄在銅漏水滴聲中悠然溜走……
“娘娘,為何讓皇上給沈貴人加了份位?以她素日那樣對待娘娘您,娘娘您不追究她也就罷了,竟然還為她說情?”
雙環面色頗為不解,嘆氣道:“再說了,如今皇上親口許諾了,要封她為沈嬪。後宮裡就數她脾氣最大,好不容易清靜半年,回頭肯定又要弄得雞飛狗跳的。”
上官婉愔撥弄著雙鴨花燈,心裡想著那日君玉碸對自己解釋的那些話語。原來,沈容容如今已經是君玉碸安排在後宮中的棋子。之前那在梅花園的一幕,也是因為沈容容有事要來找皇帝,所以才被自己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