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只是隨意撥弄的曲調，卻在短短的幾個拍子裡轉了兩三個彎，節奏由緩到急，在由急到緩，無一不透露著演奏者遊刃有餘的狀態。
“姐姐，你還是彈那首小調吧，”守在旁邊的小姑娘興致勃勃地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拿那個小調來練手嗎？”
沈今初所說的那個小調，也是沈芷憐在某次練習中隨意彈出來的——古琴的基本功非常重要，夫子曾經教過一套很規矩的練習方法，但是沈芷憐並不是一個安分的人，整日練一個訓練模式，總會覺得無聊，所以就自己琢磨著搞出了一首非常奇特的小調。
這首小調兒聽起來時而歡快，時而悲傷，有些片段還是從一些經典古曲中截下來的，可是配合到一起，卻意外的和諧。
最主要的是，這小調能最大程度上將古琴曲目中的基本功一一試過一遍，等小調彈完了，演奏者也算是進入了狀態，能夠完成任何情緒或難度的曲目了。
從前沒事在家的時候，兩姐妹在一起彈琴，就喜歡研究怎麼讓這個小調變得更奇怪。
沈芷憐笑了笑，也不拒絕，而是直接彈奏了起來。
開始的節奏輕緩悠遠，似乎讓人置身於一片溫暖明媚的陽光之下，可轉眼的功夫，節奏變急，就彷彿遠處飄來了一朵烏雲，還帶著隱隱的雷電，充滿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緊接著是倉促卻不是節奏感的跳動，彷彿有一群路過的鹿群，也在躲避著暴雨的侵襲，它們雖然急切，卻並不慌張，倒頗有些野趣的味道。
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急，黑黑厚厚的雲層已經逼近，彷彿眼看就要到了身前，彈奏者抬頭看天空，心情似乎也跟著壓抑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琴聲又突然緩了下來。
變緩的時機非常突兀，就彷彿那片烏雲那又有點飄了過去，卻沒有帶來任何變動，依然是這片陽光明媚的土地，依然是悠閒吃草的小鹿，依然是一個在草地上彈著琴的人。
明繡愣愣地聽著，本以為到此就算結束了，可卻沒想到那人指尖一滑，又滑出了一片靡靡之音。
在草原上的彈奏者收起了琴，開始朝著不遠處宮殿內走去，一路上花團錦簇，舞姬不斷旋轉著曼妙的身姿，為客人們獻上最好的酒肉，充滿野趣的自然之音陡然變成了宮廷上靡靡的樂章，卻沒有絲毫被迫轉換的生澀。
就像是這個演奏者一般，她能在草原上肆意放飛自己的樂聲，享受陽光雨露和微風的指引，也能穩穩當當地坐在宮廷中，規規矩矩地為上面的君王獻上一首這世界上最絕妙的琴音。
宮廷內的音樂奢華而浪漫，那音樂似乎帶著輝煌浩大的意味，將這整首曲調的格局無限拉高，閉眼仔細聽著，就彷彿真的能看到有一位偉大的君王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端著金盃美酒，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的臣民們歌頌讚美著這個屬於他的和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