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艾神秘的笑了笑:“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看著好像籍籍無名,其實還是很有存在感的。我只記得有一段時間吧,一走進老師辦公室就到處都能聽到在討論她的名字。當時我就很奇怪,這姑娘怎麼一下子這麼出名了,結果還沒等我弄清楚,任團就出國留學了……”
陸呦呦停住了步子,僵立在那裡。
整個辦公室都在討論她?方興艾能聽得見,任團是不是也聽見了呢。
陸呦呦眼睫顫了顫,抬手抓住方興艾的袖子:“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老師們都在討論些什麼?”
方興艾皺眉,仔細地想了想:“太久了,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哦不過,那個時候任團是不是給老王塞過禮物呀?”
“沒有。怎麼這麼問?”
老王是他們的班主任,也是陸呦呦一生中為數不多的深痛惡絕的人之一。陸呦呦敏感的察覺到這裡面一定有故事,神色凝重了起來。
“我們高考前,不是換了一次班主任嗎?特別突然的,我就記得,老王是因為師德不正被開除了。學校裡有傳聞說,是他收了學生的錢,家長給他塞紅包了,然後被舉報了。那個時候我就記得老師經常提起任團,還說什麼‘家裡有權有勢的女學生就是不一般’、‘誰知道是不是她先主動給老王……’什麼什麼的。是不是跟老王受賄這件事情有關係啊。”
陸呦呦不自覺地捏住了褲縫,變成一個握拳的姿勢。
不是的。
不是什麼受賄,這件事情,方興艾不知道內情,但她是知道的。
正因為清楚當年的真相,所以現在再聽這些話,就能感到格外的殘忍。
當年任團在班主任的辦公室裡發生了什麼她雖然不知道,但是好在的是任團沒有受到過分的傷害,撞開門恰好撲到她懷裡的時候,除了衣服有幾分凌亂,別的地方尚且沒有見到什麼傷害。
那個時候任團的眼神還是很亮的,又兇又堅定,像一隻最勇敢的小獸,在下課後的操場邊,她坐在單槓上一晃一晃,告訴她說,這種禽獸不如的老師,她一定要狠狠地揭發他。
那個時候陸呦呦就很慫,她弱氣地試圖阻止任團:“他是大人,我們還只是學生……我們可以做到嗎?”
“可以的!”任團堅定地說,“不論他多大,是他先做了虧心事,不配做人的,難道不會有人懲罰他嗎?”
那時候的任團堅強閃亮得耀眼,陸呦呦真的就感覺她像是一顆永不熄滅的星星,追逐著自己的方向,也總有一天,會帶領著更多的人前往她的方向。
幾天之後,老王果然被處理被帶走,新的班主任走進來宣佈了這件事,卻只是含糊其辭地說,他因為有別的事,不能繼續在學校教書。
過了幾天,才有老王受賄的流言傳出來。
可是,就當陸呦呦想要跟任團分享這份喜悅的時候,任團卻不見了。
她不來上學,也不接電話,眾人忙於討論老王的事情,也根本沒有想起她。畢竟在這種高三的階段,很多人都提前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任團成績又不好,家裡又有錢,說不定被送去學藝術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果不其然,任團再次出現在學校的時候,是告訴大家,她要出國留學了。
班上許多人又豔羨了一番,私下裡,任團卻是一臉慘笑地對陸呦呦說:“我整個完了。”
陸呦呦大急,拉著她想要問清楚,任團面色蒼白,精神恍惚,一個勁地搖頭。上課鈴響,任團掙脫了陸呦呦,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門。
她說,我到了國外也會聯絡你的。
可是陸呦呦等了兩年,才等來第一封郵件。
那兩年是陸呦呦最孤獨的兩年,她本來就沒有什麼朋友,任團忽然之間的出國離去,她就像一隻突然失去夥伴而迷惘至極的動物,夾在人群中,從此再也沒有人和她一起去食堂、回家,沒有人和她討論習題、安慰她今天不會也沒關係,明天肯定就會了。
甚至在她迷茫地選擇人生方向的時候,一昧地只想著逃離家裡,才胡亂選擇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失去朋友,對一個人的打擊真的很大。
可是她直到現在才弄明白,為什麼當初那個勇敢耀眼的女孩,會變成現在這樣。
學校對學生封閉了內情,可老師是知道的啊。
他們不僅知道,在提起任團的時候,卻沒有一絲的憐憫,反而是厭煩地強調她家“有權有勢”,甚至說是任團“主動”。
任團當年是那麼地堅信善惡終有報,可是,在她努力地勇敢地揭發了這一切之後,看到的卻是如此醜陋不堪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