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並不僅僅只是皇帝的判斷,而是過去執政數年以來朝野上下的共識,所有從新學體系裡出來的官員們,在執政能力和效率上都幾乎完爆傳統士子,此外這些人對於工商業的發展更加理性,而不是像舊學士子般一頭霧水。
寧渝冷哼了一聲,揮了揮袖子,沉聲道:“朕所做的一切,功過自有後人評說,國家公務人員選拔考試已經成為定局,傳統科舉自明年開始便全面取消,所有的傳統經傳都將會歸於國文一門課程,分數比值跟其他科目並無區別。”
“朕不是為了自己,也絕不會只是為了皇室,更多還是希望大楚能夠培養更多的精英人才,只有透過科學技術、工商經營還有從軍打仗等等,才能真正切實地改變國家現狀,而不是整天抱著祖先的話翻來覆去琢磨!”
“陛下所行是否太急?若是天下鬧出了亂子......”
“當年都只敢遊行,如今又該如何?朕也不瞞你們,眼下國家太平,國防軍改革也基本完成,如果有那等狂徒敢跳出來以身試法,朕也不介意用子彈和刺刀教他們重新做人!”
.......
當寧渝這一番殺氣騰騰的話語傳播開來以後,最直觀的影響便是次日朝堂上有超過數十人選擇辭職,其中為首一人正是次輔李紱,而這也是他第二次選擇去職,與前面那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寧渝連三請三讓都沒有做,就批准了李紱回江西老家養老。
就在侍從室副主任徐恩平宣佈完皇帝口諭之後,李紱卻是神情落寞地站在一旁,而他的學生們也都站在身後,一個個的臉上帶著些許畏懼和惶恐,還有一些人則帶著些許憤憤不平之意思。
“穆堂公,這一次著實太沖動了......你們的去職,只怕讓朝堂上的新黨小人得意了。”徐恩平微微嘆上一口氣,他所說的新黨小人便都是那些擁戴科舉改革的官員,他們對李紱等人的辭職自然是非常高興,畢竟又騰出了許多位置。
實際上李紱此時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後悔,他之所以帶著這麼多人辭職,原本也是希望能夠讓皇帝收回成命,可是他卻根本沒有想到,皇帝這一次竟然如此絕情,絲毫不顧他的臉面,直接讓他滾蛋回家了——一想到這裡,他的臉色便有些難看。
徐恩平見李紱依然我行我素,便也不再繼續相勸,拱了拱手行禮,隨即便反身離去了。
等到徐恩平離開以後,李紱的一名學生卻再也忍不住,他望了一眼門外,才憤憤道:“老師身居次輔之位,長於國務,如今卻被皇帝這般不待見,就連三請三讓都沒有,實在是讓人顏面掃盡,難道老師的德行還不夠嗎?”
李紱卻是長長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事到如今,再說也毫無意義。當年陛下科舉考試改革本身就已經讓了一次,如今海內再無強敵,威權更是無以復加,自然是不會再讓——可是對於為師而言,忝居次輔之位,又如何能讓?”
那弟子聽到老師這番話,不由得開口道:“可是如果這麼一來,陛下未免太不把我等士林放在眼裡,若是此策全面透過,只怕將來道統斷絕也只是指日可待了,可是為何朝廷諸公之中,只有老師一人出來抗諫?”
李紱負手走進了堂中,很快便吩咐了下人將行李包好,等到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條之後,才招呼著自己的學生們來到書房,輕聲道:“哎,終究是此一時彼一時了,如今國防軍改革全面完成,陛下對軍隊掌控能力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可以說沒有任何皇帝能夠在這一點上跟陛下相比,這些國防軍可以保證陛下在任何時候,都擁有掀桌子重來的能力,這便是陛下的底氣所在。”
說到這裡,李紱喝了一口茶水,悠悠道:“至於所謂的朝廷諸公,哪裡還有什麼諸公?現在朝廷大部分都是新黨大臣,他們在過去幾年時間裡飛速躥升,可是我們卻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甚至還有許多人都被都察院給廢黜了........”
眾人面面相覷,臉色也都不由得有些難看,甚至還有不少人恨恨地吐了一口氣,局勢敗壞如斯,實在讓他們這些士林君子們有些心灰意冷了。
李紱一直都在冷眼旁觀眾人的神色,只是瞧到這個時候,心裡卻多少有些失落,看來就算是自己往日裡親自教導的弟子,到了這個時候也束手無策,平日裡高談闊論的勁頭也不知道去哪裡了,或許自己還真的要早些回到家鄉種田才是,一想到這裡,李紱頓時便有些心灰意冷了。
三天後,李紱帶著家人出城離開了南京,他們將會從碼頭上一路乘船返回江西老家,送行者並沒有太多,只有一些故友舊交和弟子們前來相送,至於皇帝則只是派遣了一個侍從前來相送,場面一時多少有些淒涼。
當李紱離開之後,南京城內並沒有變得安靜下來,反倒是隨著《清流報》《工商報》《南京報》等等一系列報刊被刊印之後,卻引起了城中一輪新的沸騰,不過這些報紙並沒有多麼反對對科舉的進一步改革,只是認為短時間內很難普及基礎教育,而《士林報》則委婉地表示讀書人的特權不應該被全部廢除,至少要留下一絲餘地。
在過去的傳統社會當中,無論是“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還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都是當時社會對士子的一種價值宣導,以至於士子成為了凌駕在其他人之上的一種階層,擁有著種種特權。
然而當寧渝在各種層面上取消了士子的特權以後,士子們便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透過科舉去當官,甭管考沒考上,只要存在著可能考上的可能性,那麼別人多少也會高看他一眼,說不定哪一屆運氣好就當了老爺呢?
然而,當全新的公務員考試出臺以後,再加上考試的年齡限制和次數限制一下來,頓時所有士子的夢都破碎了,特別是那些年紀大計程車子們,更有許多人直接一躍跳進了秦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