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羅瓊母親的苦苦哀求,另外一方面是羅父毫不留情地使用暴力的聲音。
那耳光,抽得整棟樓都晃了起來。
“這可真是個不要臉的,記得醫生怎麼說嗎,瓊瓊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因為你這個母親的緣故,因為你的二次傷害……居然還敢和我說錢,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你是這麼個見錢眼看的貨……是,我對自己女兒一點付出都沒有。你TMD怎麼不想想,當初你跑瓊瓊學校去把別人的手給打斷了,究竟是誰給你擦的屁股……”
無論怎樣,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女人使用暴力,竟然就連一個勸阻者都沒有,這種極度不正常的事,向羅瓊展示了一個鮮血淋漓的事實,父親和母親已經不是第一次打成這樣了。
他們的打鬧頻率已經讓所有人都麻木的地步,甚至就連正義人士都不想搭理的程度。
所謂軍人,一方面是無窮光輝的正面形象,但另外一方面則是自私、虛偽、大男子主義,以及極度的重男輕女。然後,因為軍婚保護法,除非丈夫有什麼特大號過錯,妻子不能單方面請求離婚,簡而言之,外遇家暴什麼的都不是大事。只要軍人沒把老婆打死,都不是大事。
羅父具有軍人普遍的素質,那就是把戰友看得比老婆重要,與此同時,他又是個顧家的人,但這個家是指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比如父母、兄妹、子女,至於妻子,那是外人。
至少在過去幾十年內,他的表現就是如此。
換而言之,母親即便在深刻理解軍婚對女性的不公平之後,還要把她趕進自己曾經呆過的火坑。只為了,她年幼時那個滑稽可笑的夢想,她要把自己親閨女整個撕碎。
一時間,羅瓊覺得天昏地暗。
旁邊,幾個新入院的病人家屬在嘀咕,“可不是,那個造孽媽又想拔女兒的呼吸器了……這麼些天來,每天按三餐鬧,外加宵夜和那個什麼下午茶地鬧。真叫人吃不消……”
“拔掉呼吸器,不會吧,是親媽還是後媽……怎麼會有這種不是後媽勝後媽的存在呢。”
“那家可造孽了……醫生說他們唯一的閨女,不死也是植物人級別的殘廢,就算現在活下來,早晚也要死。可不就象她媽說的那樣,整個一無底洞。這樣的事誰家遭得住……”
“可我聽說,那閨女之所以那樣,是因為自己親媽二次傷害的緣故……”
“真的假的,親媽怎麼狠得下這個心……重男輕女?這年頭,在城市裡,閨女可比兒子精貴啊……邊緣山區來的?難怪如此,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一群人就這麼若無其事地嘰嘰喳喳。
母親放棄自己,母親要自己去死。即便得到孫家那麼大一筆錢作為賠償,即便她的醫療完全不需要母親支付任何費用,她依舊要自己去死。
羅瓊就那樣踉踉蹌蹌地走著,一時之間,腦子裡就像被人一口氣拉爆了無數炸彈。
自家母親是薄情寡性之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羅瓊的母親都是那種見不得有人拖累自己的人。別說羅瓊,就連別家的孩子貌似拖累了他們的父母,她也是極度見不慣的。
和母親一起外出,比如買菜什麼的,若是見到不聽話或是有病的孩子,羅母就會再也忍不住地哇哇大叫起來。那孩子怎麼不死,他怎麼不去死,那種完全拖累父母,就算養大也不會給父母帶來好處的孩子,怎麼還活著。
羅媽媽是那樣的震驚和憤怒,以至於完全不考慮對方感受地當場喊出來,就連多忍一分鐘也不行也當場喊出來。
生活在這樣一個母親身邊,雖然羅瓊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當自己不能滿足母親心願的那一天,她會被無情地割捨掉。但當事實來臨這一日,依舊心如刀絞。
因為那是母親,最偉大最崇高,集人類所有美麗願景於一身的母親。
她的,
母親大人。
淚水啪啦啪啦地掉了下來,現在的羅瓊簡直就是淚如雨下。
張開嘴巴,想要呼吸,但悲痛讓她整個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