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是太過仇視,母親從來不會考慮對方會不會聽見,正如她從來不懼和一個妖精當街打上一架。怎麼說呢,羅瓊的母親是一個從來不懼怕,不會吝嗇地使用暴力的女人。
不管怎麼說,跟著這樣一位媽媽生活了整整二十六年,羅瓊幾乎整個價值觀都被母親扭曲了,再也恢復不了原狀了。那種從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無孔不入地滲透進來的改變,羅瓊甚至就連自己要如何抵禦都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抗母親。
小心翼翼地站在穿衣鏡前,她甚至不敢看鏡子裡的自己。
一旁的張希完全不知道她的心裡活動,只是叮叮噹噹地給她搭配首飾,然後將那些叮叮噹噹的收拾全掛在羅瓊身上。
當那串混合著水晶與金屬片狀的項鍊掛到羅瓊脖子上時,在也忍不住地,她哭了。
甚至可以說,再一次淚水奔流而下。
瞧瞧自己過去二十六年是怎麼活下來的吧,甚至就連作為人的本性都被磨滅了。這樣的她,還能算個人嗎,還能重新恢復成為正常人嗎?
希,對不起希,我曾經允諾過你,我要改變自己。可你瞧瞧,我究竟是怎麼活的吧。
這麼多年以來,我甚至就連個人樣都活不出來啊。
希,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對不起。
我真的,沒臉見你啊。
見到羅瓊突然毫無徵兆地再次哭了出來,張希整個人簡直嚇壞了。
……
漂亮的香薰爐上,花果茶在蠟燭那點小小的火焰中燃燒,燭光將各種顏色印了出來。看著那玫瑰茄特有的豔麗大紅,羅瓊心中的翻滾不比那沸水更小。
回憶再一次浮現,那一次是在中學時代,因為星期三的下午一連兩節課都是體育課的關係,羅瓊跟著張希翹了課。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翹課。
總之,兩人到張希熟悉的那家水吧去喝茶聊天。
羅瓊永遠記得,那一天也象今天一樣,花果茶翻滾在香薰燭上。那一天,張希和她說什麼來著。對了,她記起來了,張希和她說,你也是人,和母親一樣的人。既然是人,就應該有自己的思維,自己善惡美醜以及價值觀念。當然,最重要的是,你還得有自己的底線。
任何人,包括父母都不能觸犯的底線。
即便她是你母親,即便她生養了你,一件事是對是錯,要不要去做,你要自己拿主意。
於是怒不可恕的羅母,直接衝進教室,硬生生地打斷了張希一隻胳膊。她記得,那一天張希好像正好處在生理期上,早上才剛剛和羅瓊說她肚子疼得幾乎沒有力氣站起來,然後羅母來了。就像對待殺父仇人一般,一把抓起張希的頭髮,一直踹下體,一直踹。
那天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羅母的暴力,包括羅瓊,包括學校的老師們,包括門衛。最後若不是110及時趕到,羅瓊相信以母親的性子,絕對會出人命。絕對會出。
她一定會打死張希。
然後,張希轉學了,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而羅瓊,就如母親所願,繼續生活在自己身邊,繼續做她的乖乖女。又或者象張希說的那樣,一心一意做母親的玩具。
門口傳來蹦蹦跳跳的靠近聲,回頭一看是姚靜,那姑娘用一種特殊的方法蹦了進來。反正物理成績不好的羅瓊,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如何產生動能,推動自己前進的。
此時的姚靜,口中叼著一個蛋糕盒子,從外面的包裝分析應該是一樓檔口上那家紙杯蛋糕店裡的商品。而且還是四個一盒的那種包裝。瞧這情形,應該是姚靜早早地發現了她正在這家服裝店喝茶,然後特意去買了紙杯蛋糕作為加入茶話會的藉口。
既然對方既是熟人,又帶著微笑和禮物而來,張希當然不會拒絕。
雖然她也覺得姚靜蹦著出現的方式實在太過詭異。
掛在門口的門鈴響了,有客人到了,是一對母女。張希告罪之後去接待新客人去了。
放下手中的蛋糕盒子,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嚷嚷起來:“我的天,你穿這件衣服真是美極了,親,你可真是漂亮極了,我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