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內心裡實在太過震驚,黃建良端在手上的報紙差點整個掉到地上。
怎麼會這樣?
區區一個女人,違背得到自己初次的男人也就算了,但丈夫打妻子這種事不是應該屬於陰晦級別的存在嗎?屬於那種誰提誰不受歡迎的存在。人們喜歡英雄丈夫溫柔妻,那樣才符合社會大眾的價值取向。無論他在背地裡如何打她,至少明面上,她都必須假裝兩人依舊恩愛。因為婚姻是女人人生的唯一價值,所以當不幸發生後,就算不為自己的人生考慮,那麼為了孩子、老人、面子,甚至是親朋好友,她也應該繼續把婚姻強行維持下去。
這樣做,才是最正確,最符合社會道德與價值觀念的做法。
當臉上的傷口被王愛頤指出之後,身為受害者和妻子雙重身份的羅瓊,當時要做的第一件事,難道不是小心翼翼地將傷口藏起來,然後再為他的暴力隨口編一個謊言。比如自己洗澡的時候一不小心給摔了什麼的。至少處在同一處境之中的絕大部分女人都會這麼做。
家暴是女性人生最見不得光的醜聞,會危機到她們婚姻本身,否定她們的人生價值,甚至會將她們的未來整個扭曲。所以當家暴發生後,最害怕曝光的反而是身為受害者的她們。
一直以來,難道不都是這樣。
至少黃建良過往一生之中看到的案件全都是那樣的,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至少他一個都沒有見到過,在膽大妄為地和丈夫對抗之後,還能得到善果。這個女人的人生就此完蛋不說,甚至就連她們所愛的一切,父母、孩子、兄妹也會為她的膽大妄為付出代價。
完全不敢相信地看著羅瓊,因為過度震驚和憤怒,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
她怎麼能這樣,她怎麼可以這樣背叛自己丈夫,背叛自己男人!
賤人,妖怪!
竟然膽敢做如此荒謬的事情,她絕對不是女人!
幾乎是馬上,黃建良脫口而出:“孫筱悠,就算做人荒誕也要有個限度,別輕易地用謊言毀掉自己的人生價值。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你毀謗我就等於毀謗你自己。”
輕輕地瞄了一樣黃建良,王愛頤當然知道這男人在憤怒什麼,思索什麼。
多麼可笑的驕傲和自信,但卻是男權社會的根本。
一個清脆的響指之後,立在王愛頤身後的一名壯漢出列,僅僅只用眼神,她就讓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大跨步地向前,一記直拳快如閃電、猛如野牛,只一拳就將黃建良打得整個飛了出去。在飛濺的鮮血和碎落的大牙中,黃建良整個人被重重地摔倒地板上,又滑行了一小短距離直到撞上牆壁,這才緩下來。那些被他撞到瓷器稀里嘩啦地碎成一地。
因為一口氣嗆到氣管裡的血是在太多了,他嗆到了,咳了起來。
但卻依舊一聲不敢吭。
打落牙和血吞的滋味,有時候是弱者必須做的忍耐,但當強者遇上更強者時,其實,他和在此之前一直被自己羞辱的弱者,並沒有多大區別。
就那樣跪在原地,用手捂著嘴巴,艱難地喘息著。一群小女僕尖叫著跑開,按照孫筱悠的規格,能夠近身伺候的高等女僕有三人,外加一個年老的保姆阿姨。因為昨天一口氣被王愛頤趕走了2個,現在,那唯一的漏網之魚已經被嚇到幾乎站都站不起來的地步。至於另外一些,是不能近身伺候的下等女僕,就像古時的二等丫鬟。
所有的嘈雜亂亂哄哄地擁擠在黃建良腦海裡,最後化為一個身影——母親。
他的,母親。
那個總是被父親當做抹布一般使喚,想打則打,想罵則罵的母親。
老祖宗說,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黃建良可是一個爺們,一個和父親一樣的爺們,就算接受高等教育讓他知道打女人是不對的,但那又如何,所謂民族特色,所謂文化傳統就是這麼一回事兒。有些事,經歷千年傳承,哪裡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得了得。
失敗了,失敗了。
身為男人得自己,甚至就連自己女人都控制不了,這樣一來他還能被算做男人,還能被算做爺們,象父輩一樣頂天立地的漢子嗎?
鬆開手掌將含在口中的牙齒吐了出來,三顆,只一拳他就被打掉了三顆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