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反覆出現過去二十六年來,在有母親陪同之下,所參加的那些聚會。老實說,羅瓊唯一能夠參加的聚會就是每年新年的家庭大會,但即便是那種全部由近親組成的聚會,在某種意義上講,並不是一段愉快的經歷。至少她本人是那麼認為的。
還有母親一次次地重複強調的,你離了母親絕對不行。“我敢用一切打包票,假如有一天你離開母親,絕對會活不下去,你甚至會把自己搞到就連頭上都是大便的程度。”
像雷鳴,像閃電,母親憤怒在咆哮聲在羅瓊腦海深處肆虐。
有人握住了她的雙手,是黃建良,他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然後輕輕一吻。這是西方最經典的吻手禮,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溫暖,他的聲音直達她的心底。“別擔心,一切有我呢。”但此時,出現在羅瓊腦海深處的那個人,絕對不是眼前之人,而是那雙金綠色的雙眸。
使者,
沒錯,或者用更時髦一點的思維稱呼其全名——黃泉引渡使者。心裡想著另外一個男人,或者說是男鬼,羅瓊低下頭不看眼前的男子。她為自己的花心覺得羞恥。
就那樣,在忐忑不安中,迎來了派對時候。
燈光聚起,音樂奏起,為迎賓而準備的正門,現在完全敞開,羅瓊在黃建良的陪同下站在正門處,迎接賓客。
……
看著那一對對攜伴而來的參與者,以及逐漸被充實起來的客廳,還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撕咬著各種八卦和小道傳聞的客人們,羅瓊腦子裡整個一片混亂。
騙人,說好少數幾個人,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原本的她,對於今夜聚會的理解為,五人以下,幾乎全是女性,坐在一起喝著茶,吃著甜點討論閨中趣事。就像電影或電視上的茶會,淑女的最愛。事實上,現場的情形和她的現象,雖然有點距離,但也差不多了,正式賓客名單一共有十二人,因為採用的是西方模式,所以每個參與者都要攜帶伴侶,再加上其非正式性,這些人裡又有一些帶上了自己的朋友。
於是,林林總總下來,整個派對的參與者數量就超過五十人了。
於是,羅瓊再一次地恐慌了。
一手挽著未婚妻孫筱悠的手臂,黃建良談笑自若地應酬著著來賓,輕輕鬆鬆地駕馭著現場氣氛。所謂長袖善舞,形容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在感覺到未婚妻的緊張之後,他輕輕地捏著掌中柔胰,舒緩著她的恐懼,與此同時用最簡短的三言兩語為自己的妻子介紹來賓。雙方過去關係,現在的利益糾葛,以及未來的合作趨勢。
“這是孫澤賦,你大學時代的同學,他父親是政府官員,本人也在政界……在未來數年或數十年內,我們孫氏要繼續和這個家族保持友好合作關係……”
“那是譚晶,以前在孫氏擔任部門經理,後來獨立門戶做了老總。父母兄妹都很有能力,本人也不錯,是個懂得感恩圖報的姑娘……她和她的公司是不錯的合作伙伴……”
雖然這只不過是朋友間的一個非正式聚會,但人的地位一但達到一定高度之後,所有的一切,包括言行舉止,無可避免地會和利益產生糾葛。
羅瓊雖然不善言辭,羅瓊雖然畏懼人群,但手心裡傳來的掌握讓她逐漸冷靜了下來。黃建良就這樣安撫和鼓勵著自己的妻子,他用他的三言兩語迅速將羅瓊引入現場的每個小圈子,並用他的智慧和幽默彌補她的不足。在他的臨機應變之下,幾乎沒有人覺察出羅瓊的異樣,在他身邊,甚至就連她也風趣和迷人起來。慢慢的,甚至就連羅瓊本人也這麼認為。
有這樣一個男人在身邊,真是太好有。
黃建良,能遇見他真是太好了。
就這樣,羅瓊的心被幸福整個塞滿,要知道象今天這樣,象現在這樣完完全全地融入外界生活,融入到人和人的交流之中,可是她整整二十六年以來最大的夢想。
姍姍來遲的張艾沒有攜帶男伴,和她手挽手的是一位留著齊耳短髮,身穿綠色褲裝,頗有運動家風味的女士。剛一見面,這人就給了羅瓊狠狠一拳,外加一個熊抱。
“孫筱悠,你這死女人,沒事玩什麼高空墜落……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總而言之,這是個女漢子感十足的妹紙。
黃建良的嘴巴悄悄貼在羅瓊耳朵上,“這人叫賈琳,和張艾一樣是你的至交好友,但你要小心,她是一個擁有野獸般直覺的人,但同時又是個缺心眼。所以,一不小心被她識破,幾乎就等於被所有人識破……原本今夜的客人名單上沒有安排她,但計劃總不如變化來得快,您說是吧。為了避免您被他人識破,一會我們偷偷開個小差吧。”
他的語氣既帶著情人似的溫柔,又帶著兒童似的頑皮,叫羅瓊如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