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一樣覺得無所謂。”迪龍加苦笑了一下,剛才興奮的樣子一掃而空,“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搭檔D,這麼多年過去,突然沒人分享快樂和悲傷,是件痛苦的事。但蜥蜴總要向前看……狐狸也一樣。”說罷,迪龍加也沿著走廊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了遠處的拐角,只剩下了陳霖昊一人站在空寂的走廊。
這樣一個人的情況持續了許久。
某天,太陽慵懶地從青色的山脈上,伴著瀑布與溪水的合唱升起,金色的光芒輕聲和繁華的加利耶城打著招呼。
高樓林立的城中四處都是哈米利高大潔淨的白石雕塑,巨大的投影廣告牌上也時長播出關於哈米利的紀錄片片段,雖然這些片段被叫做電影更合適。
陳霖昊站在落地窗前,手裡拿著從地球進口的咖啡,眼睛望著遠處一天一個樣的新興產業工業城,幾艘呼嘯而過的城市飛船偶爾從他眼前飛過,當這種情況第三次出現的時候,他終於不耐煩地把咖啡放在了身後的紅木辦公桌上。
“叫司機備船,去工業城。”他對新來的男秘書吩咐道。
“是。”這秘書的聲音有點熟悉。
不過陳霖昊懶得想那麼多,以前見過好多像故人的路人,但最終都不是。更何況他此刻正心繫著工業城旁邊的墓園。為什麼工業城都要建到墳地旁邊兒?其實是因為加利耶城的初期規劃缺乏計劃,最後導致了用地面積不夠。
開啟也就泡一碗泡麵的功夫,陳霖昊就到了墓園前,雖然一開始吩咐的是工業城,但目的地嘛,上車都能改。
他走進墓園,看了眼墓園中心,進門正對著的高大雕塑和石碑上顯眼的兩行鎏金大字——“紀念我們的英雄”“柯圖薩奇”,雕塑是古銅色的,造型大概是一個拿著戟刀的男人,遠遠瞅著倒的確威風。
繞過柯圖薩奇的陵墓,來到了最後面的幾排墓碑處。不少悼念親人的羚瀾民眾正往墓碑邊放各種顏色的花,還有幾個人,憂愁地把目光投降了旁邊的工業城。要知道,當時他們是看柯圖薩奇的墓在這兒,覺得這片墓地不會受到建設專案的威脅,才花重金買了這裡。
陳霖昊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看了眼墓園裡還沒長大,時不時要打營養針的小樹,他覺得這想法蠢死了。
“早知道把你們葬在愛德喬的樹林裡了。”他站在了柳瑾的墓碑前,不過墓碑上寫名字的地方被刀劃的什麼也看不清,只有陳霖昊知道這裡埋著誰,“我幫你把祂的法杖還給祂了,想不到反物質炸彈爆炸之後直接把祂炸回了羚瀾。唉,摔的稀碎程度難以描述。”
大概是因為“稀碎”這個詞太貼切了,陳霖昊不免笑了起來,“不過神還是神啊,法杖放它身邊之後,它身體裡就開始往外冒植物,沒幾年就長成了一片綠油油的山坡。最離譜的是居然還有地下水冒出來,最後居然形成了瀑布!”
天空中的烏雲遮蔽住了太陽,迎面照著他的陽光很快便消失,“哎呀,可算沒太陽了,剛才熱死我了。”他又來到了薩莉的墓前,這同樣是個無名墓,只有陳霖昊知道墓主人的身份,“薩莉姐,你在天有靈,在地有鬼,千萬別怪我。”說著,他看了眼柯圖薩奇的墓,“哈米利要樹立個人威信,所以沒辦法。”
“不過瓦爾瓦拉倒是撿了便宜!”他自言自語地有些起勁,“你這傢伙沒什麼貢獻,自然進不了英雄墓園,現在歪打正著,埋薩莉姐旁邊了。”
最右邊是瓦爾瓦拉的墓,他看了一眼後,便接著朝著最左邊去了。
“寧格伍德小姐是吧?唉,咱倆不熟,但我也聽了你的事了,真是逍遙自在又有風骨的媒體人。哦對,是你僱的酒保給我說的。但是哈米利現在不允許一切勢力聚集,你的故事也只能以後再被人知曉了。”說著,陳霖昊嘆了口氣,“我想你在意的一定不是這個吧?唉,可是D的骨灰,還有邵陽輝的骨灰,都歸藍蟒,被帶到英靈陳列室了。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別的熟人,希望他們也有來看你吧。”
這些話他翻來覆去說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後,又來到了柳瑾的墓前,低著頭遲遲說不出話。
“當時應該答應你,一起離開。”許久,他終於開口了,“那條尾巴的力量太弱了,沒能護住我們。其實還是我的錯,我不夠強,反過來還要你保護我。”
看著墓碑上被抹去的名字——這是應哈米利的要求做的,因為柳瑾的爭議很大,一方面她保護了難民,另一方面她又促成了反物質炸彈的製造。不同觀點的兩幫人如果因為這件事吵起來,引起的輿論就太大了——陳霖昊沒辦法,他只能接受,因為如果柳瑾在,她一定希望羚瀾星能被陳霖昊打理好。所以還是不要和哈米利有矛盾了吧。
薩莉墓碑上的名字也一樣被抹去了,僅僅留下了“身份未知”,“代號‘逆羽’”,“編號26”的幾行虛假資訊,曾幾何時,陳霖昊還透過“薩莉”這個名字,查詢到了她許多顯赫的戰功,以及對羚瀾星的貢獻。但奧利克瑟不允許薩莉的故事再被任何人知道,它不希望有人效仿薩莉。
但這不意味著真相無人知曉,更不意味著下一顆被入侵的星球無人關心。引夢師麥迪卡口中的“戰場之上無正義”並不適用於所有情況,因為在非正義的事情發生時,總有人,不管被如何被時局裹挾,不管最終是否被抹黑被忘記,不管有多大的風險,他們都會選擇站出來,凝視深淵,用自己的方式捍衛信念與願望。茫茫宇宙,任何事都會發生,任何人都會存在。
陳霖昊仰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漸漸覺得自己越縮越小,最後他的思緒飄出了羚瀾,金色的星球上斑布著綠點藍點,孤獨又堅強地飄在宇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