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惡煞的封殿主一走,陰氣消散,滿桌飯菜恢復熱氣騰騰。
離長生已吃了個半飽,見封諱竟然沒要他狗命,忙不迭就要撤。
還沒起身,堂倌恭恭敬敬地走過來:“方才那位貴客留了樣東西給您。”
離長生瞬間警惕。
如果封諱給他留了沒結清的賬單,他一定和這狗東西沒完。
堂倌垂著頭將一樣東西奉上。
離長生瞥了一眼,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只是那把陰魂不散的骨匕。
和封殿主吃了頓飯,離長生膽子大了不少,他也沒排斥地接過骨匕——反正扔到哪兒這玩意兒都會回來,索性收著算了。
堂倌頷首退下。
離長生對澹臺府的厲鬼和崇君轉世沒什麼興趣,如今和魚青簡他們走散,恰好能繼續裝死。
還有三日就是中元節。
離長生對著燭火把玩著閃著金紋的骨匕,紋路像是一條條交織交纏的蛇映在他指腹。
那隻漆黑的刺青遊蛇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悄無聲息從手腕爬出,纏在指尖去追逐那金線般的光。
離長生並不怕蛇,甚至有些喜歡。
他支著下頜懶洋洋注視著在指縫中來回攀爬的蛇,神使鬼差地記起初見封諱時他的眼神。
那是……恨嗎?
離長生對世間一切都興致寥寥,他想知道自己是誰,內心深處似乎又在畏懼答案,索性渾渾噩噩地過活,宛如渺渺人間的過客。
只要活著就行。
病痛、飢餓、記憶,對他而言全都無關緊要,提不起一絲興趣。
離長生將骨匕放下,下意識從袖中拿出煙桿。
只是這一動,終於後知後覺到不對勁,他衣服何時換的?
離大師為了配高深莫測的神棍氣度,衣裳往往是仙氣飄渺的月白色,讓人一看就驚呼“這是大師啊”。
此番不知是不是落水,他的大師袍和魚青簡的大氅不知去向,從裡到外換了身層層疊疊的黑袍,寬袖金紋,腰封甚至用金線刺繡。
離長生:“?”
這是封殿主幫他換的?
離長生伸手摸了摸,一層兩層三四層。
封殿主果然沒那麼好心,炎炎夏日還給他特意換這麼厚的袍子,八成是想將他熱中暑而死。
好在衣袍丟了,袖中的碎銀子和煙桿還在。
離長生隨遇而安,將厚重披風解開扔在一邊,捏著煙桿篤篤敲了半天才發現最近太多糟心事兒,菸草早就燒完了。
離長生有些癮,皺著眉咬著菸嘴微微用力妄圖緩解心裡迫切渴求的不適,將唇珠壓出一道青白。
這時,樓下傳來道熟悉的聲音。
“幽都之人?城主只給刑懲司發了拜帖,你倆隸屬刑懲司嗎?”
離長生垂眸往下瞥了一眼,牙齒一闔,險些將玉質的菸嘴給咬碎了。
澹臺城主府門口,一男一女站在臺階下和城主府的管事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