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的舞姿當真別緻!"不知哪個女眷先笑出聲,霎時引來七八個醉醺醺的世家公子圍觀。
鑲玉的摺扇、嵌寶的荷包雨點般砸在青石板上,周公子繡著並蒂蓮的袍角被酒漬浸透,發冠上綴著的明珠早不知滾到哪處花叢裡。
君墨淵的劍穗在風中晃了晃,白玉墜子正對著雲瑤微翹的唇角。
她狀似驚慌地後退半步,繡鞋卻精準踩中假山暗格裡滾出的鎏金香球。
機關彈開的脆響混在更鼓聲中,藏在香球裡的半截鶴頂紅瓷瓶骨碌碌滾到荷花池邊,被撲騰著要上岸的周公子一掌拍碎。
"當心!"秦夫人提著裙襬要躲,鬢邊的曇花卻突然綻開。
沾著孔雀藍毒血的花瓣簌簌落在周公子頸間,他脖頸頓時浮起蛛網似的紅痕,抓撓間竟扯碎了雲裳前日才賞他的雙魚玉佩。
暗處傳來枯枝斷裂的輕響。
孫管家攥著青銅燈籠的手緊了緊,燈籠紙上映出他鷹隼般的側臉。
方才雲瑤踏過的青磚縫裡,幾點磷粉正泛著幽藍微光,與周公子靴底褪色的蠱紋如出一轍。
他彎腰撿起片沾著酒漬的枯葉,葉脈間赫然凝著冰窖特有的霜花。
"諸位見笑。"雲瑤解下白狐裘蓋在秦夫人膝頭,廣袖拂過案几時,那碟金絲蜜棗糕已換成從乾坤袋取出的桂花酥。
她簪頭的東珠突然蒙上霧氣,映著荷塘冰面悄然擴散的血色紋路,像極了漠北輿圖缺失的那道關隘。
君墨淵突然將螭龍劍橫在石桌上,劍鞘磕碰聲驚飛了簷角棲著的寒鴉。
雲瑤順勢轉身,髮間珍珠釵掠過孫管家藏身的紫藤花架,帶落幾片覆著薄雪的花瓣。
那雪落在她肩頭竟不融化,反而凝成個指甲蓋大小的八卦盤,正中央的紅點緩緩移向九曲迴廊盡頭。
"雲姑娘的帕子..."謝明堂沙啞的嗓音從月洞門外傳來,他手中的烏木杖已換成紫檀木的,杖頭雕著的饕餮獸眼泛著血光。
雲瑤作勢要去接,袖中乾坤袋卻漏出縷銀絲,纏住秦夫人腕間的血玉鐲猛地一拽。
玉鐲墜地的脆響中,周公子終於掙脫符咒束縛。
他溼漉漉的錦靴踩碎冰面上最後一點血色紋路,靴跟沾著的巫蠱人偶殘片,正與皇帝今晨在御書房摔碎的茶盞缺口嚴絲合縫。
雲瑤俯身去扶秦夫人時,裙裾掃過的青磚突然浮現金色星紋,轉瞬又沒入雪中。
孫管家的皂靴踏過星紋消失之處,靴底暗格裡藏的磁石微微發燙。
他藉著整理燈籠穗子的動作,將沾著磷粉的枯葉塞進袖袋,目光卻死死鎖住雲瑤腰間微微鼓起的乾坤袋——那裡漏出的半截金線,與三日前御賜貢品失竊案現場找到的織金錦殘片一模一樣。
更鼓又敲過一輪,雲瑤藉著整理鬢髮的動作,將東珠裡藏的窺天鏡轉向竹林方向。
鏡中映出的雪地上,除了君墨淵的劍穗拖出的細長痕跡,還有道新鮮的皂靴印,正蜿蜒著朝她身後的太湖石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