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轉身時,髮梢金粉落在地板拼成"明鏡高懸"四字,映著倉皇逃竄的陳秀才,宛如天道親自蓋下的判印。
簷角殘雪簌簌落下,雲瑤撫過重新癒合的虎口傷處,忽覺身後劍氣割裂夜風。
她故意讓金粉在醉仙居牌匾上凝成鳳凰尾羽的印記,卻在抬眸望見對面酒樓飛簷時頓住——那裡懸著半截斷裂的鳳頭釵,釵尾珍珠正映出紫微垣異動的星象。
簷角冰稜折射著金吾衛的火把,雲瑤指尖金粉凝成的"明鏡高懸"四字尚未消散,陳秀才已被鐵鏈拖出醉仙居。
破碎的狼毫筆滾到王布商腳邊,那浸透金粉的"牝雞司晨"墨跡突然化作青煙,在他錦緞鞋面上烙下個扭曲的"囚"字。
"雲姑娘好手段。"
玄鐵劍鞘叩在楠木樓梯的聲響驚得王布商一顫。
君墨淵披著夜露踏進大堂,墨色大氅掃過滿地狼藉時,那些散落的北狄密信竟自動捲成筒狀飛入他袖中。
雲瑤髮間金鳳虛影未褪,轉身時廣袖帶起的蓮香與他劍鞘寒霜撞出細碎星火。
"將軍來遲了。"她故意將染血的帕子丟向空中,帕角繡著的朱雀紋在觸及君墨淵衣襟前突然自燃,"熒惑守心的局,破起來可比將軍想的容易。"
君墨淵劍眉微挑,玄鐵劍鞘突然橫在雲瑤腰後三寸。
她踉蹌後退半步,後背抵住的卻不是冰冷鐵器——不知何時懸在身後的乾坤鏡正映出兩人倒影,鏡中她髮間金鳳與他的蒼龍劍穗竟糾纏成雙飛鸞鳥的圖騰。
"容易到連虎口舊傷都裂了?"他握劍的手倏地鬆開,帶著薄繭的指尖劃過雲瑤掌心結痂的傷痕。
朱雀七宿的星輝突然大盛,將那道猙獰傷口照得如同嵌著金絲的琥珀。
雲瑤猛地抽回手,腕間金鈴撞在乾坤鏡邊緣。
鏡面驟起漣漪,映出對面酒樓飛簷下斷裂的鳳頭釵——那釵尾珍珠此刻竟滲出暗紅血絲,在月光下凝成個模糊的"危"字。
"將軍管得未免太寬。"她拂袖捲起滿地染血考卷,泛黃的紙頁在空中拼成紫微垣星圖,"今夜過後,陛下怕是要賜我鴆酒......"
話音未落,君墨淵突然按住她肩頭。
玄鐵護腕觸到雲瑤頸側時,二十八宿的星芒在他瞳仁裡流轉成河:"你要的從來不是破局。"他掌心溫度透過輕紗灼人,"你要的是把熒惑星火引向整座皇城。"
二樓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王布商抱著算籌縮在角落,驚恐地望著他們身後——陳秀才潑在茜紗帳的墨跡竟自行蠕動起來,漸漸顯出雲裳戴著鳳冠的側影。
那虛影朱唇輕啟,說出的卻是皇帝的聲音:"阿姊可知,金吾衛的詔獄裡新添了三十六種刑具?"
雲瑤冷笑掐訣,乾坤鏡驟放華光。
鏡中突然映出刑部地牢場景:被鐵鏈鎖著的陳秀才正瘋狂抓撓胸口熒惑紅斑,那紅斑裡竟鑽出半截明黃卷軸——正是蓋著玉璽的賜婚聖旨殘頁。
"姑娘!"暗衛突然破窗而入,劍尖挑著個溼漉漉的油紙包,"西角門水溝裡找到的,是...是張乞丐的破碗碎片。"
君墨淵眼神驟冷,蒼龍劍穗無風自動。
雲瑤接過碎片時,乾坤鏡光芒突然暗了一瞬。
她盯著碗底那道新鮮的劍痕——正是雲裳貼身侍衛的獨門招式,而殘留在瓷片上的胭脂香,分明混著詔獄特有的腐土氣息。
王布商突然跌坐在地,懷中算籌散落成卦象。
他盯著恰好指向"巽"位的三枚銅錢,肥厚嘴唇哆嗦著想說些什麼,卻在瞥見窗外掠過的玄鳥燈籠時猛地捂住嘴。
那燈籠上繪著的並蒂蓮,正被不知何處飄來的火星悄悄舔舐著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