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切安排好後,陳子敬暗暗鬆了口氣,隨即他便想到了暗地裡出手的那位高人,那三劍氣勢十足,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顯然那人是在暗中保護唐明禮,難道是皇上的刻意安排?
想了想陳子敬便排除了這種可能,當年他在京城任禁軍教頭,軍中的大小將軍他都有過接觸,並沒有這等高手,而且軍中的將領要麼使刀,要麼使槍戩,無人使用長劍,想來想去,似乎此人只有江湖中人這一種可能。
唐明禮在京城中任禮部侍郎一職,怎麼會和這等江湖高手攀得上關係?陳子敬百思不得其解。再一想起刺殺之前,陳子敬特意去找他,說要找他尋求庇護,還說是有人故意將他引來長安,難道在這之前,唐大人便知道有人要刺殺他?
陳子敬即便心思細膩,此刻也想不出端倪,他坐在唐明禮房前的臺階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依舊還亮著燈的房間,心道今晚欽差大人怕是難得入眠了。
沒過多久,唐明禮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拉開,陳子敬連忙起身,看著唐明禮走出房間,陳子敬關心道:“如今已到寅時,想必不會有危險了,大人可安心小憩一會兒。”
唐明禮活動了一下手腳,沿著門口小路慢步走去,說道:“剛剛寫完了奏摺,沒什麼睡意,就想著出來和將軍閒聊幾句。”
陳子敬軍伍出身,向來直爽,說不來客套話,一聽唐明禮的話便咧嘴一笑:“大人請講。”
“將軍這一路也是奉命行事,等我從江南道回到京城後,將軍大概也要上奏覆命,若是提及此事,將軍當如何稟明?”
陳子敬一愣,沉默了一會兒,便道:“大人這話,末將不太明白。”
“將軍心思細膩,應該也能看得出,劉公子斷然是知曉那刺客的身份的,我作為欽差大人,理應追根問底,查個水落石出,但如今草草結案,還任由劉浪將刺客殺死,這要是傳出去,徇私枉法的罪名肯定是扣實了。”
“恕末將直言,大人的做法,末將的確想不明白。”
“將軍與我一同進長安,一路上應該也聽到了路上百姓的議論聲,這劉志是一名好官,兒子劉浪也是精於治理之人,咱們若是據實上報,皇帝陛下追究下來,說不定劉家便會被滿門牽連,這對長安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咱們當官的,若是都能做到為民謀命,不欺壓百姓,就不會有牛維這等痛恨官差之流了。”
陳子敬一臉敬佩道:“大人真是體恤民情的好官。”
“好不好咱們說了不算,這劉浪是個苗子,我已經奏請皇帝陛下,看能否讓劉浪接任長安知州一職,不過這事從未開過父子連任的先河,姑且等皇上決策吧。”
唐明禮頓了一下繼續道:“還請將軍能夠與我統一口徑,雖有欺君之嫌,但我等都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
陳子敬身子一正,沉聲道:“末將知道該如何做了,大人放心。”
兩人抬頭看向天邊,那裡已經浮現一抹魚肚白,這夜色,終究還是被黎明的曙光佔據,驚險的一夜,終於過去。
次日清晨,唐明禮一行出了長安府,沿道下江南,劉浪將欽差送出長安城後,自己駕著馬車慢悠悠出城而去,大約一個時辰,便到了太乙山腳下。
往山上望去,雲蒸霧繞,猶如仙境,劉浪並未上山,而是沿著山腳下一條剛好能透過一輛馬車的路駛去,未走出多遠,就看到前面有一個破敗不堪的茅屋,屋頂已經長滿半人高的雜草,顯然許久沒有人居住了。
茅屋前有一個土堆,上面光禿禿的,旁邊有一些被拔掉的草還未枯死,看這樣子,近兩日有人來過,將墳塋上的雜草清理了一番。
在墳頭旁邊,還有一塊被清理出來的空地,有一個沒挖多久,土還新鮮的大坑。
望著那土坑,劉浪喉結動了動,隨後他轉身走到馬車跟前,撩開車簾,裡面赫然躺著牛維的屍體。
不多時,土堆旁邊堆起了另外一個土堆,大小相差不多,前面都沒有墓碑,大抵除了立墳之人,這天底下在沒人知道底下沉睡的是誰。
劉浪抖了抖手上的泥土,隨後站直身子,朝著兩個墳頭鞠了一躬,恰好便在這時,一陣細風拂過,身後茅屋下的風鈴叮鈴作響。
劉浪驀然回頭,在那茅屋下,似有一男一女兩個老者相互依靠,老嫗坐在椅子上笑問:“昨夜拂風鈴者,哪一縷可算春風?”
老頭看著她,滿臉笑意。
“每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