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捏了捏四九的手,示意四九不要妄動。然後委委屈屈的小臉一扁略帶哭腔,盈盈俯身下拜。
“回稟殿下,民女家住南古城,家中有屋又有田,家父懸壺濟世不收錢,誰知那二叔三叔貪家財,眼看父母有女沒有兒,上門逼迫大姐嫁與人為妾,大姐寧死不從投環傷性命,民女母親哭暈厥,父親忙救治,診得喜脈保家財,奈何再生還是女,為避迫害謊稱兒,取名江壺習醫術。”
這邊安寧衣袖代替錦帕涕淚漣漣,楚楚動人,哽咽不已,那邊四九目瞪口呆。再那邊,珍珠小姑娘眼圈紅紅捏著四皇子衣袖擤鼻涕。
“為求子,民女母親高齡再孕育,生下民女便歸西,父親傷心臥病榻,姐姐頂起一片天,眼看姐姐要成年,二叔三叔逼娶親,意外發現女兒身,再奪家產氣死爹,曝屍荒野無人埋,欲賣姊妹與老財,深夜逃跑離家鄉,一路旱災又蝗災,艱難保命到城南,城南貼文急徵兵,保家衛國實我願,奈何雙雙女兒身,城南官兵難辨別,徵得姐姐充兵役,民女情急攔尊駕,但求殿下明察!保我姊妹性命!”安寧疊手過頭,拜大禮。
“哥……嚶嚶……帶她們走吧……嚶嚶……她們太可憐了……帶回咱家……我養著……嗚嗚嗚……”一句三哽咽,珍珠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把臉埋在四皇子袖子裡哭得驚天動地。
“太可憐了,我錯怪你了。”把總一個爺們兒眼圈紅紅的,這是我上個月的兵響,就剩這麼多了。
四皇子聽了強忍著潸然淚下的衝動,上前扶起嬌弱不能自理的安寧。拉起四九的手,緊緊握住,“你們倆要堅強,要好好活下去。拿著我的玉佩,再過一年,我就分府了,到時候你倆來我府上,定不讓你姊妹倆風雨飄搖。”說著解下腰間玉佩,並阿福懷裡掏出些散碎銀子遞與四九。轉身掩面道:“安寧拿著你的衣服陪這位兄臺換上,別再被下個城市徵去當兵。”
感動歸感動,驗明正身還是要的。四皇子不過15歲,此情此景下還能保持理智當屬上佳資質了。
阿福端著托盤送來衣服,眾人便撤出營帳。
“姑娘,跟我來,車上有點心茶水,說得口乾了吧。”四皇子再邀安寧上車。
安寧心裡清楚,留她姊妹二人和珍珠在營帳,四皇子不放心,遂順從的跟出來。
“花木蘭,你以後就跟著我吧,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珍珠滿口江湖俠義之感,坐在旁邊看著四九更換女裝。
四九還沒穿過女裝呢,拿起來左看看右看看,肚兜裡衣絲滑柔軟,錦鯉刺繡精緻靈巧似要跳躍而起,外衣淡雅,領口袖口刺繡滾邊。“我不會穿。”四九不好意思的道。
“我幫你。”珍珠說著淚珠又掉下來了,太可憐了,從來沒穿過女裝,一個女孩子生生養成了漢子。
都是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身量差不多,只是四九從小男孩裝扮,再加一路奔波,略帶風霜氣,對比之下。珍珠愈發顯得嬌俏可愛。
大頭兵的髮型,精緻淡雅的裙裝,四九大跨步從營帳出來。沒辦法,珍珠不會梳頭挽髻,不然珍珠姑娘就給她的花木蘭來個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喲,真是女的唉。官府徵兵徵了個女人來,哈哈哈……”不遠處看熱鬧的大頭兵迅速傳遞著訊息。
“呀!她看了我換衣服!人家還沒被女人看過呢。”那個當場換裝的新兵一驚一乍的。
聽到動靜,馬車上二人探出頭來,四皇子看了這身不倫不類的裝扮眉頭又是一皺,安寧則捧腹大笑。
笑夠了,安寧上前幫四九挽了個少女髻,小辮子垂在一邊肩頭。
看起來好多了,四九安靜不動時,一眼看去是個女孩子了。只是下頜角依然線條利落,眼神及雙眉頗具男性特點,再搭配天生筆直的鼻樑,有點女生男相。在這個朝代,正統觀點認為男生女相命不長,女生男相命悲涼。
安寧端詳著,鼻樑沒的改,眉目及下頜角還是有機會的。眉目多因性格及面部表情改變而改變,尖酸刻薄人日久自有尖酸相,心地善良的人日久也就慈眉善目些,表裡不一的人不在此列,這也不是他的四九哥。下頜角嗎?男性因為乾重活或隱忍情緒,經常咬牙切齒,也比女性吃的多,所以下頜角部位的肌肉鍛鍊的比女性緊實有稜角,四九以後按女孩子養,少做些咬牙切齒的動作,配合她手法保養,應該可以去除這樣女生男相的感覺。
同樣的臉,不同人看會有不同的評價。看在珍珠眼裡,哪裡都好,“不愧是花木蘭,女裝也不掩英氣,巾幗不讓鬚眉。”羨慕不已,捏捏自己臉上軟趴趴、圓嘟嘟的肉,恨不也變成四九那樣。
“你們打算去哪裡?”珍珠關切的問。
“繼續向北走,家回不去了,這裡又鬧災,隨遇而安吧。”安寧道。
“既然沒地方去就跟著我們吧,我們再往南走一段,辦好差也往北迴繁城。”珍珠拉著花木蘭的手,徵求的看向四皇子。
“珍珠!我們出來是辦事的,不方便帶閒雜人。”四皇子急忙攔著珍珠,怕她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
閒雜人!四皇子認為他們是閒雜人。安寧心裡憋氣,表情依然溫和,“我們已經夠麻煩殿下和姑娘了,既然我姐姐平安無事,我們也該告辭了。”
確實是閒雜人,四皇子有皇命在身,返回帝都繁城後也是要繼續住在皇宮裡的,兩個來路不明的人,確實不能帶在身邊。
“不要走!”珍珠立刻就紅了眼圈,依依不捨拖著四九的手。
其實整個相識過程四九都沒說幾句話呀。小姑娘就產生了深厚感情似的,安寧理解不了,四九確是可以理解的。
“我們是打算一路去繁城的,如果有緣我們可以在繁城再見面。看,臉都哭醜了。再哭,到了繁城我可就認不出你來了。”四九安慰道,抬起手給珍珠姑娘擦掉眼淚,還擁抱了下,輕輕拍著珍珠的背以作安撫。
“討厭,那你拿著我的手帕,到時候來找我,這是我自己繡的。”珍珠抽出自己的帕子按在四九手裡。說著在車伕阿福懷裡一陣亂摸,掏出銀子。
“夠了,珍珠,這些夠她們倆一路吃好的住好的了。”四皇子阻止道。
“不夠,萬一路上生病了怎麼辦?”珍珠執拗的要再給。
“懷璧其罪,兩個女孩子拿這麼多銀子,會給她們招來強盜小偷的。”
“那怎麼辦,她們怎麼走到京城去,阿福,你駕車送她們吧。”珍珠急得直跺腳,說著把阿福推給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