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客堂落座,賀詩音就領著侍女從廚屋出來,一邊擺放做好的菜餚,一邊笑吟吟的說道:“我就知道兄長是個福祿深厚之人,陛下哪捨得責罰兄長,伯母實在是過慮了,如今不僅毫髮無損的回來了,還做了省府的按察使,這份殊榮怕是京裡的王爺們也望塵莫及。”
“賀小姐過譽了。”
葉成幃皮笑肉不笑的應了句,想到從別處聽來的文家之事,心裡頗為不悅。
看來她果真與自己漸行漸遠,為了掙銀子竟昧著良心去謀人性命,他如今只想離此人越遠越好。
賀詩音全然沒察覺到這一點,一臉殷勤的為葉成幃和秦綰柔夾著菜,笑意濃濃的繼續說道:“我自打認識兄長以來就覺得兄長異於常人,早晚是能成大事的,這次江安縣的事情倒是小妹見識淺薄了些,還望兄長莫要怪罪。”
說著,又往他碗裡夾了許多菜:“兄長這一路緊趕慢趕,定是又累又乏,多用些飯菜了早些歇息吧。”
葉成幃看著碗裡的飯菜索然無味,再也隱忍不下去,面無表情的起身,朝著秦綰柔淡然一笑:“我的確是有些乏了,母親先用飯吧。”
話落,轉身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秦綰柔對兒子的突然離席雖然有些不滿,可也不好表現在明面上,只得溫笑著一邊為賀詩音夾菜一邊安慰道:“這孩子近來脾氣愈發古怪,詩音你別往心裡去,他並非衝著你,想來是在京中受了些委屈。”
“我沒事的,伯母。”
賀詩音心裡跟快明鏡似的,定是兄長得知了自己近來接的幾樁案子,對此不高興。
只是做訟師的不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兄長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她也不好責怪他。
秦綰柔陪著賀詩音用了些飯菜,將她送走後,理了理思緒,親自熱了碗羹湯去了葉成幃的房間。
見兒子正專注著看書,她腳步輕盈的走到伏案邊,將羹湯放到兒子跟前,溫聲示意道:“這是為孃親自替你準備的四神湯,你快趁熱喝些。”
“嗯,母親先放下吧,我看完手裡這幾頁就喝。”
葉成幃仍是眼不離書,隨口搪塞了句。
“這四神湯是花家小姐配置的調理身子的,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秦綰柔加重了語氣,刻意強調道。
一聽說是花如錦配置的醒神湯,葉成幃立時抬起頭來,可又擔心母親察覺到什麼,便慢悠悠的將書本放下,端起湯輕抿了幾口,這才不緊不慢的回道:“看來母親對花小姐配置的湯藥甚是依賴呀。”
秦綰柔癟嘴冷嗤道:“怕是你這孩子有此心思吧。”
沉吟了片刻,秦綰柔坐到他身邊來,帶著些責備的語氣說道:“詩音忙活了一整日專門為你置辦的一桌接風宴,你卻不領情,那花小姐的一劑湯藥就讓你魂不守舍了。”
“母親何必拿兒子打趣。”
葉成幃欲言又止的也不知如何與母親說道賀詩音的事情。
“我呀也明白。”
秦綰柔含笑說道:“詩音這些年替一些苦主訴訟,難免使了些手段,可她一個女兒家,又孤苦無依的,若事事像你這般只求心中道義,如何能夠獨善其身,今日她也與我道明瞭心意,準備收山尋個如意郎君好生在家相夫教子。”
“母親常年居於深閨之中,不知其間的利害。”
葉成幃如實回道:“做訟師的的確是不可能事事做到公正無私,可若一味的瞞心昧己只為了俗利而去謀害他人性命,這卻是天地不容的,有多少無辜人家就因為那些無良訟師幾句巧言善辯弄得家破人亡。”
“不至於這般嚴重吧?”
秦綰柔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詩音這孩子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她自己又是經歷過家破人亡的滋味,怎會狠心去害別人?成幃,你可不能道聽途說,而辜負了詩音的厚意啊。”
“母親念著賀小姐的好,兒子並不反對,兒子也從來是將她當作自家妹子一樣看待,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許多事情還得是親眼所見才能定論。”
葉成幃也不想做那從中挑唆是非的惡人,只是委婉的言道:“等過陣子我到省城安定下來,我便讓汀安回來接您過去,您若盼著抱孫子,我呀也早些給您娶門滿意的兒媳回來。”
“你說的不會是如錦那丫頭吧?”
秦綰柔試探著問道:“今日我聽汀安提起,你準備讓如錦隨你一道前往省城。”
葉成幃沒好氣的瞥了眼小書童,又笑著看回秦綰柔:“這種事母親可不能胡亂猜測,我也只是覺得冷不防做了按察使,公務要比縣裡忙上許多,正好花小姐精通刑律,讓她留在身邊能夠替我做些決斷。”
“如此最好。”
秦綰柔遲疑著點了點頭:“要說這丫頭也是個心細的,又心懷正義,如果沒有她家那老婆子瞎摻和,眼下你們怕是都已經成婚了。”
“看來母親對她的事打聽得還不少。”
葉成幃心裡一暖,卻不動聲色的打趣道:“莫不是花小姐的幾劑湯藥就讓母親對她生出了惻隱之心?”
“你休要試探為娘。”
秦綰柔嬌嗔著吼道。
可心裡卻開始暗暗對比起花如錦與賀詩音的優劣。
這些日子總聽汀安在耳根前嘮叨花家小姐的事情,她不知不覺的竟開始喜歡上了那丫頭。
雖說兒子自小就不需要自己替他操心,可如果他真是看上了花如錦,她不希望這孩子因為當初退婚一事心有介懷。
“成幃,你如今也長大了,為娘從前不過問你的事情,往後更不會替你做主,為娘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自己的主見。”
秦綰柔沉默了片刻,忽的微微一笑:“若真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娘,也別藏著掖著,告訴為娘,為孃親自去替你提親,咱們家不講究那些條條框框,縱然你如今做了大官,也不能忘本,所謂娶妻娶賢,只要人品端莊,什麼門第、家世啊就別太過計較。”
話未言明,但葉成幃深知母親話中的深意。
“兒子記下了。”
葉成幃語氣平淡的回了句,又端起伏案上的羹湯,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了那妮子在身邊,他總是情不自禁的會想到同她相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