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叛逆
“你真的不接一下嗎?”陳冰清舉著棉簽,有些遲疑地看著被季澤扔在電腦旁邊的手機,響了停停了響,像一顆定時炸彈,
“不接,你快點兒,”季澤閉著眼睛躺在她膝蓋上催促,“疼死我了。”
“你是這會兒才疼的唄?”陳冰清趁他閉著眼睛,嫌棄地瞪他一眼,用棉簽狠狠蘸幾下碘伏,塗在他臉頰和唇角被擦破的地方,疼得他齜牙咧嘴,
“我是疼得睡不著啊,可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負責誰負責?”他忍過一陣疼,眉心舒展,閉著眼睛雙手交疊放在胸前,躺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現在好了,我爸要是沖過來宰了我,你有的好負責了。”
“我看你電腦螢幕黑著嘛,誰知道你正影片呢,”陳冰清被他這麼一忽悠,一時半會兒還沒轉過彎來,滿心愧疚,語氣也軟下來,埋著頭盡心盡力給他擦拭傷口,發絲垂落到他鼻尖,撓得他鼻子癢癢,打了一個大噴嚏,
“哎呀你幹什麼呀!”陳冰清被噴了一臉口水,皺著眉罵他,端著碘伏狂擦臉,“真惡心!”
“呦,這就嫌棄我啦!”季澤睜開眼睛不悅地斜睨著她,“要是秦鶴噴你臉上你也這反應?”
陳冰清挑挑眉,把碘伏瓶子放桌上,“提他幹嘛,”撚一撚手上殘留的碘伏,“都離了。”
“切,”季澤半眯著眼睛在她臉上溜一圈兒,翻了個白眼又閉起來,“當我這麼好糊弄吶,冷靜期是什麼?不就是延期交付麼,茲要是沒貨款兩訖,這買賣就不算成!”
“事兒真多啊你,”陳冰清指尖戳一下他太陽穴,戳得他腦袋直晃蕩,“得寸進尺,你還想怎麼著?”
“我能怎麼著,”季澤閉著眼睛聳聳肩,“唉……就怕到時候人沒落著,季家的産業也沒落著,賠了夫人又折兵,孤家寡人一個,潦倒此生啊!”
“不會,”陳冰清抿著嘴寵溺地點一下他鼻尖,眉眼彎彎地笑,
“不會什麼?”季澤微微睜開眼,睫毛忽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陳冰清垂眸看了他一會兒,手掌覆上他的眼睛,毛絨絨的睫毛簌簌撲閃,像蝴蝶在掌心飛舞,
“你爸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不給你給誰呢,以後總有一天都是你的嘛。”
她望向窗外,又是一日夕陽,紅彤彤的,絢爛如夏花,掌心的蝴蝶不飛了,乖乖地閉著眼睛,她才敢拿開手,再次看向懷裡的人,指尖摩挲他光潔的額頭,第一次有些感嘆時光流逝,太快了,他們都三十三了,那些最美好的,最純真的,都一去不複返,也太慢了,一想到以後沒有那個人的日子,一想到她對懷中人的承諾,就覺得沉重,且漫長。
“誰說的?”懷裡的人突然開口,是在接她方才的話茬,可在她聽來卻有些沒頭沒尾的,看著他,困惑地嗯了一聲,
“我告訴你一個驚天大秘密,”季澤睜開眼睛坐起來,神秘兮兮地趴到她耳邊用氣音說道:“聽說我爸外頭還有個兒子。”
“聽說?”陳冰清扭著脖子驚恐地看著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連呼吸都是碘伏味兒,一隻眼睛眯縫著,好的那一隻眼睛閃爍著真誠且清澈的光芒,不像在撒謊,況且他臉偏幼態,趴在她肩膀上鼻青臉腫的招人心疼,她當即便信了七八分,“你有沒有兄弟要靠聽說?”
“嗨,我爸又沒老婆,老光棍一個,再說了,我不也這麼來的麼,小時候我一直以為我是無性繁殖出來的呢!”
“也有可能,我覺著,”陳冰清嫌棄地白他一眼,“現在不是有試管嬰兒什麼的嘛,誰知道你們有錢人。”
“那不會,”季澤把她摟在懷裡,一起看窗外的夕陽,從她的角度看,他側臉腫得像蠟筆小新似的,笑得賤兮兮的,也像蠟筆小新,“你說我媽長啥樣兒啊,性格是不是跟你一樣潑辣,反正姓方的老女人是挺不好惹。”
“不知道啊,應該很漂亮吧,看你就看得出來,杏眼兒,白白淨淨的,秀氣。”陳冰清被他抱得熱乎乎的,想掙開他胳膊,又被他給拉回去了,腿夾著她的身體,胳膊繞到前面攬住她肩膀,“你見過我爸沒,完全複制黏貼好不好,”他拉著她的手,張開五指,摩挲一下婚戒留下的白痕,自己的手指鑽進去和她十指相扣,“這也是我比較遺憾的地方。”
“嗯,你爸爸可能不那麼喜歡她?或者一開始喜歡,後來不喜歡了,或者有矛盾什麼的,要不然這麼深仇大恨呢,孩子都不知道媽媽長啥樣兒。”
“反正每回問他都說我媽死了,哼,老東西,聽那口氣,人家肯定活得好著呢!”季澤嗤笑一聲,“罷了,就這樣吧,我也習慣了,要是有一天突然多了個媽,反倒不自在。”
陳冰清安撫地反手拍拍他肩膀,“那你傳說中的兄弟呢?也是你媽媽生的?”問完又覺得白問,“唉……估計你也不知道。”
“總之就是個搶財産的唄!”季澤長嘆一口氣,惆悵地望向窗外,血色夕陽照在他臉上,配上他這一臉傷,有一種壯烈的赴死感,“這可怎麼辦呢,冰清,我殫精竭慮,嘔心瀝血,鹿死誰手卻未可知。”
“那你還惹你爸生氣?”陳冰清迷茫地仰著腦袋看他,腦子裡錯綜複雜的迴路怎麼轉都轉不通,可季澤只看著窗外飄浮的晚霞,“那也不能不負責啊,反正我是幹不出那事兒。”
“呦,你什麼時候長良心了。”陳冰清被他這一下子逗樂了,而且他這會兒正低下頭俯視她,睫毛一高一低的,像壞了的洋娃娃,只有一隻眼睛能眨,可憐又可笑,
“季澤,”她笑夠了低下頭,沉吟片刻後開口道,“我沒那個意思,登堂入室,博個名分什麼的,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如果你想讓我陪著你,那我就陪著你,我也不是個閑得住的人,平時會自己找點事做做,但我絕對不會跑出去亂說,更不會逼你給我什麼,我就是陪著你,就這樣。”
“然後我有了別人,你就走?是這個意思吧?”
“不該這樣嗎?”陳冰清眯著眼睛笑呵呵地摸一下他的下巴,“季澤,這輩子,誰也不應該把誰拴在身邊,一起相伴著走一段路,已經很值得慶幸了,我的意思是我慶幸,你真的對我很好,你在我身邊我就把我能給的都給你,你走了我也不會怨恨,這才是人和人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
“呵,拎得清,識大體,好啊,”季澤咧著爛嘴傻呵呵地笑了,“好得人心裡拔涼拔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