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惡魔,粗鄙的天使和冷酷的人
“強扭的瓜不甜啊陳冰清,”
季澤站在陳氏鮮果狹窄的貨架中間,漠然地掃視著這些歪瓜裂棗的地攤貨,手裡拿著個哈密瓜,當籃球似的拋來拋去,
“你看人搭理你麼?”
“怎麼不搭理?我上次問他的兩道大題,他給我寫了幾大張解題步驟呢!”
陳冰清繃著臉,不高興地看著季澤把她家的寶貝疙瘩捏了又捏,眼看著黃色的瓜皮上被他捏出一個個深棕色的坑,還咋賣?
她忿忿地斜睨一眼躲在門外的陳衛軍,他光了一個夏天的膀子,這會兒老老實實穿一件深藍色短袖t恤,軍綠色五分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呆頭愣腦地攢著他那把破蒲扇,站在門口,一臉媚笑地看著店裡的兩個孩子,
“哼,那我告訴你,他對誰都那樣。”
季澤把手裡的瓜扔回貨架上,咚的一聲,然後拍拍手,兀自朝店外走去,
他一直走到馬路邊,越過停在路邊的黑色奧迪,回頭對還愣在門口的陳衛軍說了句“叔叔再見”,再掃一眼陳衛軍旁邊蔫頭耷腦的陳冰清,頭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陳衛軍好歹是生意人,零二年的奧迪是什麼概念?
而且那車裡西裝革履的司機還叼著煙靠在皮質座椅上,透過後視鏡眯著眼睛看他們,一點兒開拔的意思都沒有,
再看季家少爺,走歸走,但走得不快,拎著校服甩來甩去的,分明就是在等自家傻閨女跟上去嘛!
可自家這傻閨女……真是注了水泥的豬腦子,耷拉著腦袋往那兒一杵,怎麼看這麼來氣,
想到這兒他抬腳就照著陳冰清腿上來了一下,恨鐵不成鋼地小聲啐罵,“快去啊!一點兒眼色沒有……”
陳冰清正氣惱季澤說的那句“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呢,被這麼猛的一踹更是火上加火,回頭就要開罵,
但看到陳衛軍那一身兒嶄新的行頭,這幾天北方正是秋老虎的時候,比夏天還要悶熱上幾分,他就這麼捂著,一腦袋油和汗,軍綠色五分褲被汗浸透了,一片一片都是白色的鹽漬,
可季澤除了告別,從頭到尾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再想到被摔爛在貨架上的哈密瓜,她心裡又疼了一下,沖到嘴邊的“窩裡橫”就這麼給嚥下去了,
她狠狠瞪著父親,卯足了勁兒拍掉校服褲子上的土,還是跟在季澤後面走了。
“我讓他來我家看nba,”陳冰清小跑著跟上季澤,抹一把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炫耀道:“他也答應了!”
陳冰清說的是實話,上課的時候她給秦鶴傳小紙條,
“來我家看球賽嗎?”
那張紙條是她和秦鶴第一次見面之後的第一次交流,她盼星星盼月亮等來的轉學生,踏進教室門的時候她卻正在睡覺,哈喇子流了一桌子,
誰讓那天天氣太好了呢?
連綿的夏日接近尾聲,一場秋雨一場涼,陳冰清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最靠窗的位置,淅淅瀝瀝的雨聲在她耳邊響了一上午,伴隨著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還有涼爽適宜的溫度,別提多好睡了。
而講臺上的周扒皮一如既往地拖著比死人的心電圖還平的聲音,不知道在嘰裡呱啦說些什麼,
“來來來,開始上課前我們先說個事兒啊,就是從今天開始呢我們要迎來……他是從遙遠的……希望各位同學可以多多幫助……那讓我們歡迎……
秦鶴同學!”
秦鶴兩個字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和窗外轟隆隆的雷聲,以及比雷聲還要響亮的掌聲一起在她耳邊炸響,
“秦鶴!”
陳冰清猛地坐起來,嘴比腦子快地大吼出日思夜想了一個多禮拜,在語文課本的空白處寫了一遍又一遍的名字,秦鶴,
因為寫了太多次,導致畢璞的那篇《第一次真好》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二十年後都還背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