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趕忙附和,“總之妾身聽您的。現在啊,妾身只巴望您有孕,又巴望您晚些再有,這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妾身太心疼您遭這樣得罪,但心裡且明白著,沒有孩子,萬萬不行。”
“姨娘這是真把我當親閨女一樣擔憂了。”
“那是自然。”李姨娘愁眉不展。
今兒嵐意回府,冷姨娘沒有帶著裴妙筠過來套近乎,嵐意也沒有叫她們過來見面,心裡很亂,需要回王府安靜安靜,才能把種種事情理清。
或許白姨娘當時的話,沒有說錯,那茶水裡加桃花桂花什麼的,根本就不可能真正害死母親,只不過和別的東西湊到了一起,才導致那樣慘烈的後果。
當時的馮瓔,畢竟是個孕婦,所食所飲,都不會玩了命地增大用量,更何況茶水這個東西,多是用來招待旁人的,嵐意去時,母親會讓人沖泡一杯好茶,郎中去時,母親同樣會這麼做,真正喝到她肚子裡的,可能遠沒有外人所想象的那麼多。
嵐意思索著往前走,即將走到裴府的大門時,身後忽然傳來脆生生的女子聲音,竟是裴妙筠。
“長姐要回恭王府了嗎?我還沒能和長姐說上話呢!”
嵐意回過頭去看她,小丫頭正是及笄之年,因有個不著調的母親,她臉上的稚氣,也要比同齡人多上些許,大概是一路跑過來的,裴妙筠臉上染著紅彤彤的顏色,口中也喘著粗氣,然而讓嵐意安心的是,她眼睛裡的光芒,還是那麼簡單。
不論冷姨娘做了什麼,同裴妙筠一定是沒有關係的。嵐意在心裡這麼想著,表面上淡笑著,道:“今天回來主要是瞧瞧阿爹的身體,三妹妹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裴妙筠悄然看了凝芙一眼,她的心思哪裡藏得住,凝芙立刻知道三姑娘是有些話想單獨和嵐意說,於是就道:“不如奴婢去門前瞧瞧馬車套好了沒有?”
嵐意點頭說“去吧”,等凝芙走遠,她才繼續問:“怎麼神神秘秘的?”
“不是,長姐,沒什麼神秘的事,只是這些話說出來有些丟人,我不好意思讓更多人聽見。”裴妙筠樂呵呵的,這些時候,家裡唯剩她一個閨女,更有李姨娘掌家寬容大度喜愛子女,她的吃穿用度,比從前好了許多,能讓她憂心的,那自然還是婚姻大事,“長姐,我姨娘本來不讓我來見你,但我還是來了,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嵐意心裡發笑,這個妹妹確實不聰明,都這麼久了,仍舊沒有改口過來,甚至連“您”這樣的敬語都忘記用,好在她也不在乎,溫和道:“說吧,我聽著。”
“長姐,我姨娘說二姐姐現在嫁進了煜王府,懷了孩子,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見這王府裡的妾室,要比外面的正頭娘子風光得多,她說不讓我順著你的意思走你安排好的那條路,頂好和二姐姐一樣,嫁入王府做個妾,她還說,六皇子就,就挺不錯,實在不行,恭王姐夫也是好的……”
講到最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聲如蚊訥,嵐意聽說冷姨娘選中了衛長玦,也沒什麼不高興,細細看了看她的神情,只問:“這都是你姨娘說的,你呢,你怎麼想?”
裴妙筠搖搖頭,“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來問長姐。長姐能給我出個主意嗎?”
本以為嵐意會像冷姨娘猜測的那樣,阻著她的榮華富貴,直接說不讓她往富貴人家嫁,誰知嵐意同樣搖了搖頭,說道:“不能。”
裴妙筠傻了眼,她不明白為什麼不能。
嵐意也不指望她能明白,徑直解釋說:“我不論怎樣形容王府裡那些妾室的生活,都不如你自己去看來得明白,如果你瞧見了她們怎麼過日子,能夠接受甚至喜歡,那你想到那些大家族裡做妾,我絕不阻攔,因為這就是你自己擇的道。但是眼下你尚不清楚她們的生活,也不清楚去做妾要面臨什麼,我說什麼都是白搭,所以根本沒法給你出主意。”
裴妙筠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對她來說,很多人的話都有道理,這就成了一樁麻煩事——道理那麼多,她怎麼能判斷哪個是最適合自己的?該聽誰的才好?
眼見裴妙筠陷入了沉思,嵐意曉得她一時半會兒根本想不清楚,也不願在這裡繼續消磨時間,直接說:“你才十五歲,再過一兩年出嫁,都不是什麼問題,你要是猶豫,不如再等一等,看看妙晴的生活,是不是你想要的。”
留下這句話,嵐意不再多言,轉身出了裴府,上了恭王府的馬車。
也不是詛咒裴妙晴,嵐意只是覺得,太過轟轟烈烈的生活,可能未必比細水長流好。說到底誰知道烈火烹油的後面兒,是不是日薄西山?
在嵐意心中,最重要的還是母親和弟弟的死,弄不清這兩件事,她吃不好睡不著,這樣的異常連衛長玦都看出來了,等問到嵐意時,她只說:“不是想瞞著你,實在是沒確定的事,不想講出來讓你跟著一起煩心。”
衛長玦卻覺得夫妻之間患難與共,一件煩心事而已,兩個人一同分擔,總比一個人瞎想好,嵐意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說出心裡對母親亡故的懷疑。
衛長玦聽了有些好奇,問:“你說這個冷姨娘,平常咋咋呼呼,半點沒心機的模樣?”
嵐意頷首,“對,如果她真的把自己那一面都藏了起來,這心機得有多深沉?我可沒法像引白姨娘出洞那樣,把她給引出來了。”
衛長玦看問題的角度,和嵐意不大一樣,聽了這些話,他只是說:“我覺得你可以想想她圖什麼,只要能抓住她所求的東西,慢慢地就能逼著她現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