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曆元年正月十四,元宵節前日。
權策一行凌晨時分自驪山啟程,趕路大半日,在傍晚時分抵達驪山。
入宮之前,他如同以往一樣,散去大批府兵和官差隨從,只留下絕地和占星兩人帶著的近身護衛,尋了處驛館暫歇。
徐慧在旁邊瞧著,有些意外,對這位權相爺,她的好奇心愈發旺盛,當下便不忍耐,開口便問,“權相爺,陛下吩咐了,要儘速面見,九十里都走了,何以在臨門處停頓?”
權策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潤了潤唇,展顏一笑。
“徐娘子有所不知,陛下賜我親王車仗,以壯行色,校閱焰火軍,都在山間深林,前呼後擁,頗為不便,就未曾攜帶,前去拜見陛下,不帶儀仗,難免不敬,因此,在此地歇歇腳,等待儀仗從長安城中來”
“原來如此,權相爺有心了”徐慧萌態可掬的小臉上,掠過一絲恍然,但眼底的戲謔卻絲毫不加掩飾。
她不相信權策的解釋。
事實上,在她看來,權策長篇大論給她解釋,本身就是破綻,他恪守規矩,行事分寸感極強不假,這也是他得到滿朝公卿文武一致認同的原因,但行事風格,早已不是當初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的時候了。
權策的解釋漏洞百出,那她也同樣還以顏色,相信得漫不經心。
“呵呵呵”權策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小兩隻狐狸,冒充菜雞互啄,頗為有趣。
徐慧翻了翻眼皮,“權相爺的說辭,若是陛下問起,我原樣轉達,不知您以為,陛下信是不信?”
權策收起了笑容,緩緩道,“你原樣轉達,就對了”
有一種人,不會自理性角度分析事態,而會從感性的角度品味一舉一動。
那是有情人。
恰巧,武后在權策面前,就是如此,她不只有情,還是個女人。
熟透了的女人,輕易不動情,一旦動了,便勢如烈火,撲都撲不滅,尤其疼惜男人。
她聽了權策半真半假的話,怕是隻會芳心歡喜,不會想到要窮究內情。
“真的麼?權相爺不考慮換個說辭?”徐慧聽得納悶兒,在她想來,權策的這個解釋,會給她招來新差事,麻煩得緊。
權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
徐慧不為所動,她並不在意權策的看法,只是想要輕省一些,少跟一些人摻和,尤其是權策這樣比較危險的,划不來。
“徐娘子若是覺得我的應答不妥當,不妨在陛下面前,自行為我圓個說辭,我全盤認下便是”權策似有深意。
徐慧聽了,皺起了眉頭,給他圓謊,似乎也有些麻煩,兩害相權,還是選第三條路比較妥當,搖了搖嫩白的小手,“罷了罷了,我未曾問過,陛下垂詢,我便說不曉得,還是權相爺自行應對,我不宜參與”
權策嘴唇微翹,無所謂地點點頭,閉目養神。
徐慧撓了撓臉頰,一臉苦大仇深模樣,直直的盯了他一會兒,站起身,走到了一邊。
這位權相爺,一身都是機關,一不留神便一跤摔進了陷阱裡,爬都爬不起來,又飽受朝野矚目,陛下也關注得緊,還是離他遠一些好。
未久,一行親王儀仗,熙熙攘攘,來到驛館。
權策踩著紫檀木腳踏,緩步踏上四駕馬車,車簾落下,將徐慧憤憤不平的身影隔絕在外。
親王儀仗,是權策的,與她無關,權策也沒有邀請她共乘,她只能跟著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