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府。
權策紫色官袍穿戴整齊,過府拜望,商議外藩應對事宜。
他在朝堂主持政事,小節雖不甚在意,大規矩卻守得極嚴,從不僭越,武后的旨意是兩人共同打理外藩事務,太平公主輩分位階都要更高,自應以她為主,無論實情如何,必要的姿態和動作不能缺少。
“這套衣服甚是難看,我不喜,快些去寢居換了再來”才打了個照面,太平公主眉梢眼角的笑意就收斂了起來,擰著眉頭推他,催促權策去更衣。
權策卻只是笑,手上用了點力氣,不僅沒有被推開,還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調笑道,“官袍終究是要穿的,俗話說,愛屋及烏,你多看我幾眼,再看紫袍,許是就喜歡了”
太平公主側臉偎在他胸前,捏了美人拳,懊惱地捶了他幾下,自從關係生變,權策再也不復以往乖巧,相處之間,雖仍是尊重她,但總體強勢許多,讓他言聽計從,卻再也難能,發洩了些許無名怨氣,雙手繞後,將權策抱緊,將自己的重量都交了出去,柔若無骨。
“這個模樣過來,定是為了公事,才不待見你”太平公主捋了捋髮絲,翻了個俏生生的白眼兒,已經猜到權策的來意。
權策軟玉溫香在懷,不由有些心猿意馬,趕忙定了定神,將她攔腰抱起,找了坐榻坐下,和聲說起了正事,“此次正旦大饗,朝賀藩屬眾多,你可有感興趣的?”
“有啊”太平公主慵懶的朝他懷中擠了擠,這樣子談正事,似是並不令人厭煩,翹了翹鼻頭,冷聲道,“我對吐蕃那個姓沒廬氏的女子頗感興趣,你千里迢迢將她弄來神都,可是生了什麼壞心思?”
權策本來嚴肅認真的臉龐不由失笑,輕輕撫了撫太平公主的髮髻,在她耳邊柔聲道,“沒廬氏協爾是個吉祥物,沒廬氏和吐蕃贊普赤都松家族有大義名分,又有苯教加持,漸有起色,論欽陵乃權臣,本就弄權不正,眼下根基動搖,吐蕃主弱臣強的局面大有改觀,天朝正當在此時插手,扶持沒廬氏和赤都松,一者可加大對吐蕃高原的政治影響,二者可將野心勃勃的論欽陵置於萬劫不復,除去西塞心腹之患”
太平公主闔上眼睛,嘴角笑意宛然,她相信權策定然有所謀劃,不會與女色相干,方才只不過是一時小女兒氣發作,找個茬罷了,但他正經八百為她解惑,認真溫柔的聲音,令她心中春風十里。
“嗯,你算計人是把好手,我弄不過你,還問我作甚?”太平公主抬著下巴,斜著眼睛看他,又起了另一宗小脾氣,他們是交過手的,那時候,權策可沒有眼下這般溫柔。
權策眉飛色舞,頗為驕傲,“那是自然”
抬手抓住太平公主憤憤然打來的玉手,神色又是一肅,“我有意設定些由頭障礙,調治鐵勒九姓,進一步削弱後突厥默啜和默棘連,扶持吐蕃沒廬氏,順便也測試其他藩屬忠誠,但我征戰過多,戾氣太重,由我出手,太過引人警覺,怕收效有限……”
權策雙手捧著太平公主的玉手,放在唇邊觸了觸,視線濃濃地看著她,“我需要你”
太平公主柔柔與他對視,即便使勁兒忍耐,仍是遏制不住滿面燦爛笑意,她是強勢自我的性子,但終究是個女人,被自己心尖上的男人需要,是莫大的歡喜。
“說說吧,我幫你”
權策在太平公主府流連大半日,用過了午膳才走。
他離去不久,太平公主派出府中管事,召見春官尚書嚴善思、鴻臚寺卿鄧懷玉、光祿寺卿桓彥範、少府監武崇行等人,議事直到夜深時分。
翌日,外藩使團依禮將貢品方物上繳鴻臚寺和少府監,這本是個常規流程,走走過場,點驗收納了便可。
外藩貢品都直入皇帝內庫,攤子是由少府監鋪開的,鴻臚寺主要承擔唱名引介和維持秩序的輔助職責。
武崇行今年才滿十四,年歲不大,踞坐在石階上,雙腿大張,頗有些虎踞龍盤的氣勢,俯視著漫長的外藩使團佇列和無邊無際的貢品車隊。
他全程參與今日入貢,就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卻給鴻臚寺和少府監的官吏差役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倭國進貢”鴻臚寺的官員揚聲唱名。
一個身材矮小的倭國使團官員戰戰兢兢上前來,遞上了勘合文牒。
鴻臚寺官員用兩根手指拈起,翻了翻,驗證無誤,擺了擺手,大批身材矮小的僕役推著數十輛大車上前,各自就位,開始卸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