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三十分,法院門口已經滿是記者。今天開庭,前來旁聽的人數創了記錄。座席根本不夠,以至於需要抽籤。
大概有十個黑西裝保鏢一直守在一之瀨薰的周圍。他並沒有被拘留。作為厚生勞動省高官,他有取保候審的特權。沿著法庭外側長長的走廊,他一步步往前走。南曉從旁邊超過他,立刻遭遇保鏢們警惕的注視。
其中有個保鏢走了過來,肆無忌憚地盯著,一言不發。這人身軀魁梧,襯衣下面厚實的胸肌幾乎要把釦子繃飛。他摘下墨鏡,冷冷地瞧著,也不做任何動作。
要是他敢比劃什麼,例如拿手在脖子下面畫一道之類的,肯定當場就被抓起來了。到處都是維持秩序的警察,到處都是攝像頭。一個恐嚇控方律師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然而這個保鏢是會玩的,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任何動作。注視又不犯法,抓他毫無理由。
很無聊的挑釁,或許是一種心理作戰吧。
不、或許不僅僅是心理作戰。不知道為什麼,南曉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敵人似乎藏著底牌沒有扔。
一之瀨薰表情鎮定。這種當了幾十年官僚的人,早就修煉得天塌下來也不眨眼了。很難從他的細微表情或動作裡捉摸出真實想法。
但三年語言專家的訓練畢竟不是白費,南曉還是抓到了一絲蛛絲馬跡。
這老頭在刻意地壓抑自己的情緒。他有某種強烈的慾望想要宣洩,但卻死死地壓制住。木然的神色太完美了,就像臉是假的一樣,戴了一副面具。
今天天氣很差,大雨一直嘩嘩地下。雨幕中,南曉看見一之瀨薰的律師。那是一個很有名的辯護士,打贏過數不清的官司,事務所開在永田町附近,比源田龍造的事務所豪華不知道多少倍。
那律師也看見了南曉。他帶著和藹的笑容走過來,伸出手:“八神,你畢竟還是太嫩。你以為你還能複製三年前的輝煌?不、你輸定了。”
到處都是記者,咔嚓咔嚓的快門聲接連不斷。他說話的聲音很低,被嘩啦啦的雨聲掩蓋,稍微站遠點都聽不清。誰也想不到他說話的內容和表情完全相反,都以為是同行在寒暄。
南曉伸出了手,然後在最後一秒鐘把手收回來。
辯方律師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
南曉微笑著向他略微點頭,然後越過他,走向巨大建築的深處。
今天的他一身筆挺的藍色西裝,左側領口上配戴著金色的天平葵花章。一朵金色的葵花象徵自由與正義。葵花中心是天平,象徵公平與平等。作為一位律師,這枚律師聯合會員章就是他的身份象徵。佩戴著這個,才有資格站在法庭上。
九名法官陸續出席,坐在法官席。他們手中握有決定權,將將決定一之瀨薰是否有罪。
坐在被告席上,一之瀨薰依然顯得很平靜。
不愧是高階官僚,一之瀨薰的上位者氣場很強。他穿著一件毫無個性但是很昂貴的灰色西裝,毫無個性的但是很昂貴的白襯衣,毫無個性……嘛、總之就是很貴的紫綢領帶。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花白雙鬢威風堂堂。單看這濃眉大眼國字臉,讓人覺得他坐在被告席上是個錯誤,應該跟對面的法官調換一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