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冰涼的手，緩緩覆蓋到合歡的肩膀上，冰涼的觸覺，讓合歡身體一顫，不知怎的一個激靈，猛然抬頭，卻發現是薛塵。
看著合歡有些驚恐的表情，薛塵趕忙收手問道：“對，對不起，你這……這都能嚇到？”
合歡看著是薛塵，便輕輕鬆口氣，然而卻沒有心思聽他說話，只是回頭看向那幅全家福，油畫之中，薩莉小姐腿邊坐著的那兩個孩子，也是身穿初冬時節的小棉服，小臉兒圓圓嫩嫩的，那眉毛，鼻子，眼睛以及神態……
就像是她剛剛在窗外看到的……
想到這裡，合歡猛然扭頭去回看，卻發現剛剛坐在樹下的那兩個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沒了蹤影，彷彿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竟讓合歡頭皮開始發麻，不知不覺身後已經滲出一層冷汗。
如果她沒有看錯，剛剛在樹下的那兩個孩子，分明就是油畫上面，那薩莉小姐的孩子……
心，怦怦跳的厲害，腿也有些軟，她剛剛看到了什麼？她看到了屬於民國時期的畫像，看到了早已經亡故的舊人，她剛剛，看到鬼了！
察覺到合歡的異樣，薛塵趕忙在身後扶了她一把，急忙問道：“怎麼了？”
然而，沒人回答，合歡並沒有聽到薛塵的話語，她的眼睛死死盯著窗外，那棵老槐樹下，剛剛明明就有兩個孩子，為什麼突然之間不見了？
她衝了下去。
跑到剛剛那兩個孩子坐的位置上，合歡一把拉住了剛從鞦韆上下來的一位女孩子問道：“請問，請問你剛剛有沒有看到，坐在這裡的兩個孩子，他們大概三四歲左右，穿的衣服比較多……”
那位盪鞦韆的女孩子被合歡唬了一跳，十分狐疑地看了看她，搖搖頭說道：“沒有啊，這裡剛剛也沒有人啊，哪裡來的三四歲孩子，所以是……是你的孩子走丟了嗎？”
沒有人！
合歡聽後瞬間一愣，整個人都麻木僵硬在原地，那個女孩覺得合歡神色不大對，心念著難真是孩子走丟了？
看著女孩似乎有想報警的衝動，身後急忙忙趕過來的薛塵好一遍解釋，才勉強解釋清楚，女孩看了一眼這兩個人，覺得莫名其妙，轉身就和同伴離開。
看著空蕩蕩的鞦韆，薛塵過去坐下，拉著合歡的手卻覺得冰涼，手心還有汗，薛塵有些擔心，剛想問一句，腦海裡卻不知怎麼突然劃過了一瞬念頭，不免有些震驚的看著合歡……
“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
話音未落，合歡就已經機械式的點頭，十分僵硬地扭了扭頭，看向身後那空蕩蕩的樹蔭位置。
薛塵也只是猜測，卻沒想到是真的，合歡剛剛問那個女孩，有沒有看到兩個三四歲的孩子，可是薛塵也記得當時這裡並沒有什麼孩子，而要說三四歲的孩子，他倒是在餐廳牆壁上掛的油畫上看過，只是，那不是薩莉小姐的兩個孩子嗎？倘若合歡看到……
薛塵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他原以為合歡看到的只是一些科幻點的場景，一些自然現象誇張了點罷了，卻未曾想到她居然也能看到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心裡猛的一沉，看著合歡在原地曬著太陽，緩了快十分鐘，才漸漸平復下了心緒，深呼吸了幾次，才勉強開口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還沒等合歡說完，薛塵就知道他猜對了，不免有些心疼的難過，拉著合歡便徑直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沒事，可能是一時眼花，沒關係，這青天白日，怎麼可能看到那些，我們早點出去找一個好的餐館吃個飯吧。”
合歡被拉著匆匆離開，空蘭別院門前，他們又碰到了那位面善的女導遊，女導遊又新接待了一撥客人，看見合歡離開，禮貌一笑，合歡卻沒什麼心思，只是被薛塵匆匆拉走。
酒店樓下，餐館不少，合歡臉色很難看，薛塵便極速去打了個包，帶著合歡上樓回了房間。
“嗯……你看看照燒醬的和黑胡椒的，你喜歡吃哪一個？”
薛塵拿著外賣站在合歡身前，勉強笑著晃了晃，卻發現合歡並不理會他，只得放下外賣，坐在了合歡身邊，卻也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漫長的黃昏，時間似乎在房間裡凝固，隨著陽光漸漸熄沉，薛塵想起了合歡的十八歲……
那年她十八歲的生日，正值盛夏，合歡的父母帶著她去郊外遊玩，車開到公路上的時候，卻不巧被剛剛下高速的一輛沒減速的皮卡車撞上，現場慘烈，多虧救援及時，只是合歡的父母卻未能堅持到醫院，就已經不幸去世，合歡也是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在ICU躺了兩個多月，才慢慢清醒，後來又在醫院住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算是徹底緩了回來。
只是從那以後，合歡就似乎有些變了，不是身體的變化，而是心裡，準確來說，也是合歡的眼裡。
那是合歡第一次出院後去小區後面的公園，薛塵陪她在湖邊坐了一個小時，合歡就對著湖水發呆，叫也叫不走，後來回了家，合歡也是蹲在屋裡才悄悄地對薛塵說，她剛剛在公園看見了湖水在沸騰冒泡，那些氣泡里根本不是湖水在翻騰，而是一顆一顆小小的腦袋……
薛塵第一次聽的時候，覺得很是荒誕，然而後來他慢慢發現，這是似乎並不是什麼玩笑。
每當夏至過後，合歡眼中所見與夜中噩夢都接二連三的出現，到了臘月冬日才能慢慢減少消失，過去的那幾年，合歡做過多少夢，“看見”多少詭異的天災人禍，薛塵都一一記得，他也經常安慰合歡，不讓她多想，或許只是一些海市蜃樓的假象罷了……
也或許，就相當於那些小說裡被雷劈了沒死的人一樣，會有什麼特異功能？
然而他們發現，合歡眼裡所見並沒有什麼預見性，那些事情，從來也不曾發生，好在後來漸漸的，合歡自己也試著習慣了……
總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直到今天，她說她看到了那些舊時亡靈。
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變得更加詭異，沒錯了，就像是一個漩渦，一個巨大的黑洞……
從認識了那位與自己眉眼相似的夏侯凜，到消失的蘇風臨，到自己居然會莫名其妙的害怕一隻小奶狗，到楓舟湖畔只有自己能聞到的濃郁血腥味……
他好像確認了，不止是合歡偏離了軌道，連他自己，都沒有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