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正輕手輕腳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還沒喝到嘴裡,邊聽床上的林亦藍髮出一聲沉悶的聲音,他放下杯子跑過去,就見對方一臉剛睡醒的模樣正喘粗氣呢。他又回去把自己的水喝了,又給對方也帶了杯水。
林亦藍喝完水便把枕邊的棕皮筆記拿過來翻找著什麼,向海靜靜坐在床邊,想來自己這回是得老實交代了,剛好剛剛喝了水,嗓子狀態很好。
果然,林亦藍瘋狂翻找頁數的動作一頓,指尖停在其中一頁上,視線在紙張上來回跑著,看完後長長舒出一口氣。整個人也鬆懈了下來。
“做噩夢了?”
“嗯……算不得噩夢。只是夢見了曾經看到過的一段記錄,下雪了,我看到了19歲的父親和18歲的母親路過我的身邊,雖然相貌上與真實存在差異,但那種親情上的東西卻濃的叫我想去追他們,呵!我忍住了。”
向海沉默許久,抿了抿唇,低垂著視線問她“你……怪我嗎?瞞著你這些事情?”
林亦藍想了想,搖頭,“我是沒有資格怪你的,若是交換身份的話,我也會這樣做。我對你心存感激。謝謝你願意幫我媽媽,願意幫我。”
室內的燈光將空氣熨帖得更加安靜,彷彿一切聲音都沒了,只有淺淺呼吸的倆人。
向海在伸手在林亦藍腦袋上揉了揉,把自己在國外遇到陳林霞之後的所見所聞挑揀著交代清楚,說的更多的是陳林霞因病去世前所交待的話。
“因為你被楊樹成夫妻二人帶走的時間太長,也被改了名,師母一人找起來並不輕鬆。後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完成心願了,便開始一遍遍的跟我交代師傅的難處,讓我一定要跟你解釋清楚,希望你不要記恨師傅。我也是從幾年前就開始找你了。找到後,我發現你對小時候的事情已經毫無記憶了,更別談你會因小時候的事來記恨師傅,所以這個時候,我便忍下了直接向你攤牌想法,因為這些回憶的重量疊加起來並不好受,不如就讓你在小村這個空白的地方重新開始。所以到那個時候,我便決定隱瞞你這些事情。抱歉,你若是沒發現,我打算瞞你一輩子。我也確實辜負了師母的期望……”
林亦藍無意識的抓緊了床單,喘出的氣也微微痙攣。
向海微微抿著唇看著林亦藍,像是犯錯的小狗正在等候主人的發落。
林亦藍緩了會兒,在伸手抓住了向海的衣襟,“謝謝。”
向海盯著自己被林亦藍抓住的衣角,閉了閉眼。是他看不得林亦藍去承受這些疼痛,也是他想要試圖以欺瞞的方式隱藏那曾經深可見骨的傷痕,他活該被良心凌遲。
可是……可是這個人卻對他說謝謝,他又那裡擔得起?
想來,終究是自己的私
心罷了。向海強忍住鼻間的酸澀在臉上扭出一個怪異的笑來。
“不客氣。”
許江來敲門問粥煮好了,現在吃不吃。林亦藍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對向海一笑,點頭。向海風風火火洗去盛粥去了,又風風火火回來。
林亦藍撐起身子吃完米粥,由著向海用紙巾把她嘴上的粥屑擦掉。
對方第1次幫她擦嘴的時候,她還有點不太好意思,因為這是比較親近的人之間的行為。雖說她單方面對對方有了些心跳加速的心思,可是對方並沒有明確的表示過二人之間的關係。同時,她想到,曾經看到向海和晏姜之間的舉止稍顯親密,也曾猜測著,或許二人有其他更加親密的關係也不一定如此想著,她並不好享受這種親密的服務。
可這向海在被拒絕以後,卻是一把按住她的手,動作卻極其溫柔的幫她擦著嘴。他在做擦嘴這件事的時候很認真,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心無旁騖,就像他畫畫一樣,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心思來做這件事情。即使這件事情只是擦嘴。
林亦藍就著公鴨嗓猶猶豫豫問出了對方和晏姜之間的關係,對方擰著眉頭,愣了好一會兒,在她以為對方介意生氣,或者是被戳中心思的時候下意識惱怒,對方卻一拍自己的腦袋,面上全是恍然。
“哦,我想起來了,原來那次你真的來看我了!我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你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嘛!所以,就有很多人喜歡我的畫。她就是其中一個。我也不清楚她對我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對她覺得沒意思,她也只抓到我那一次。我都躲著她很多次了你都沒看到,下次我親自躲給你看。”
林亦藍把一把公鴨嗓子笑得格外滲人,向海聽了後一個沒忍住,又開始笑起來。倆人一個聲音低沉磁性,很是好聽,一個聲音沙啞粗重,堪比公鴨,就這樣在這房間裡對著笑,無邊殺氣堪堪溢位房間。
從那次以後,林亦藍便不拒絕向海幫她擦嘴,她也在無意識中表現出了對對方的依賴,而對方也給足了她足夠的安全感,能陪在她身邊的時候,一步不離的陪著,實在有事,也是她把人攆去處理事情。而向海也儘量做到每次她醒來看的都是自己。
他看著最近乖順地不得了林亦藍,心裡突然有種怪異感,像是養了只一直不愛理人的貓,在主人給它足夠的耐心和關懷之後,這隻貓終於願意讓主人摸一摸它的皮毛了,並且發出愉快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哦,不是,而是刺耳的公鴨嗓子的聲音。
他想到這裡,又是一個沒忍住笑出來。
不知怎的,他看著對方可憐兮兮的病態模樣,卻配了一副公鴨嗓子,這種強烈的衝突,十分的戳他的笑點,導致他聽到對方聲音
的時候,都儘量不看對方的臉,這才能稍稍忍耐一下,不那麼刺激對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