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喘著粗氣,擰著好看的眉頭眯眼遠眺,現在這個點兒,在墓地裡晃盪的人不多,但他還是一個個跑過去確認了,又跑到那兩座無字碑面前,才確定林亦藍真的沒在這裡。
“都怪我,沒把人看緊,讓您費了這些的事兒。”
“沒事,這事情與你沒多大關係,她一心想躲著你,你也無可奈何。追根究底,也只是我的錯,如果我一下給她解釋清楚,她也不會一個人偷跑出來尋找答案。”
向海拍拍貨車司機的肩膀以示安慰,他蹲在路邊的樹蔭下,繼續用手機撥通對方的電話,傳來的依舊是是機械女聲的關機提示。他閉著眼睛,好一會兒才長長嘆氣。
貨車司機,也實在沒見過眼前這種狀況,一邊覺得自己該開口安慰一下自己的新僱主,畢竟都算是熟人了,人家給的錢又多活又輕鬆。可是他嘴巴張了又張,躊躇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安慰的話,偷偷拍打了一下自己的笨嘴,最後,也只是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
向海感受到來自貨車司機的安慰,抬眼看著對方,滿臉感激地笑了笑。
“今天勞煩你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解決吧,你可以早點回去陪陪孩子。”
“人不是還沒找到嗎?我在陪你找找。”
向海盯著手機螢幕上那串,不知打了多少遍的數字發呆,“沒事,你先回去吧,代我向你的孩子問好。”
貨車司機還是猶豫了幾分鐘,才十步一回頭的走了。
向海有些心煩意亂,蹲在樹蔭底下呆了會兒,就去吸菸室抽菸。他煙抽得很兇,一支接著一支,煙霧繚繞中,他突然想到,對方會不會直接去監獄找人算賬去了?
他知道林亦藍很聰明,或許昨天下午她向自己提問的時候就已經把其中的關係理清了,但是自己卻選擇了進一步的欺騙和拖著,對方沒有從他這裡得到想知道的資訊,直接去找當年的當事人,那是很有可能的!
向海把手上的菸蒂捻滅在菸灰缸裡,匆匆從吸菸室跑出去,打個計程車趕往林月梅服役的監獄。
向海剛剛坐計程車離開,另一輛計程車便停下了。
林亦藍付了車錢,躬下身子把車裡的一束滿天星和一束向日葵抱在懷裡,這是剛剛轉了個彎,從那邊鮮花店裡買來的。
剛進11月,日頭仍顯得稍辣。
林亦藍抱著兩束花,靜靜地走在人影稀疏的墓地。她記得那兩座無字碑是在d區的第12排,正數第06和07座墓碑。
火辣的日頭撲在她身上,她坦然的承受了,懷裡的向日葵開得更加鮮豔,滿天星也晃動的更加可愛。
她安靜的走著,即使在大太陽下,也聽不到她的腳步聲。
“a區……b區……”
她一步步安靜
的走著,卻聚精會神的盯著方向的指示牌。終於……她看到了d區地區的指示板,眼睛迫不及待的望過去,腳也已經迫不及待地跑了起來,彷彿在相互的爭一爭誰更快速一樣。不過,還是眼睛略勝一籌。
林亦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塊無字碑,撥出一口帶著痙攣的氣,蹲在兩種無字碑前,盯著那微微顯現出她的輪廓的光滑的墓碑,看到了說不清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的自己,也看到了自己懷中抱的兩束花。她這才如夢初醒,將兩束花各自放在墓碑前。彷彿也從花這裡開啟了話匣子,她也終於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們好。我上次承諾過要給你們帶向日葵過來,但是我出門的時候忘了,而且向日葵已經落得乾淨,所以我從花店買了一束,依舊希望你們能夠喜歡。我不知道,你們誰更喜歡向日葵,誰更喜歡滿天星?那我就放在前頭,你們都可以看到,很香的。”
林亦藍猶豫著向前伸手,摸了摸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熱的墓碑,腦子裡努力的想著向海曾說過的兒時的自己曾跟隨母親找過父親,但苦思冥想半晌,依舊什麼都沒想起來。於是她對自己更加氣惱,抬起胳膊就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彷彿這樣才能殺一殺對自己的怨氣,和對父母親的愧疚感。
她沒被胳膊上的痛楚分出注意力,聲音依舊溫柔。
“聽向海說,我叫以以?何以以嗎?”她看著反著光的墓碑,也看到了自己嘴角有了一絲溫度的笑意,於是她有點羞澀起來,抿了抿唇,說“名字很好聽,比我現在的好聽,是媽媽取的嗎?還是爸爸取的?”
“多年以來,我很思念你們,也因為一些關係,我掃錯了墳,所以每年清明的時候,想必二老的墳也只有向海回國來掃墓了。真是謝謝他了。”
“我不知他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我跟你們的關係。我這次偷偷跑來這裡,想必他是急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