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藍抿了一下嘴唇,“你小時候的夢想不是糖果嗎?哦,藏在鞋子裡的糖果……味道怎麼樣?”
向海滿臉的嚮往和回憶消散殆盡,下壓眉毛,故作兇悍的瞪著林亦藍:“我那是權宜之計好不好?但是不瞞你說,味道可香了。”
“是嗎?那一定很難忘了。”
向海盯著遠方的星星,一臉的不樂意:“你個聽故事的人怎麼這麼多話?信不信我不講了?”
林亦藍端起柚子茶喝上一口表示投降。向海表示滿意,清清嗓子。
“那這回就跟你說說,我為什麼要畫油畫吧。”
【當時覺得父母奪了我的小糖,我是有些“懷恨在心”的,喂,你別笑!我一生氣就鑽到床底下,抱著那隻藏著小糖果的鞋子,哭了很久。
最後還是被父親拉扯出來吃了晚飯,並被嚴肅的命令,不許再和胡一接觸。我追問了很多遍原因,換來的是父親的瞪眼。
第2天放學回去的路上,看見在漫天血紅的夕陽下,水壩邊上坐著一個人。這人背對著我,倚靠在一棵粗壯的楊樹身上,在漫天血紅色的夕陽中,像剪影像神仙一樣好看。
我慢慢湊過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我確定了這個人的身份。回頭沒有瞧見父母的身影,便大著膽子來到這人身後。
胡一正出神的盯著前方濃郁的橘色與金色匯成的雲海,側臉敷上一層紅金色,是夕陽的顏色。
他沒發現我的到來,拿著那種奇怪的筆正在一塊染成五顏六色的木板上點點蘸蘸,勾了一小塊灰不溜秋的東西往另一邊繃得很緊的、四四方方的東西上塗抹。
那時的風是很冷的,他被風吹的有些發抖的手穩穩的把那黑不溜秋的東西點上去。我記得是點了三筆,那幅畫就活了。
我盯著那幅畫,也暫時性的忘記了自己也身著單薄,同樣在毫不留情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就像是突然身處另一個世界。那裡夕陽晚照,漫天金霞,世人匆忙,但微風和煦。彷彿時間靜止,又好像永不停歇。
這是我第1次見識到油畫的魅力,以至於我現在回想起的時候,又能感覺到那瑟瑟寒風吹在身上。】
林亦藍看著向海的眼睛,星星均勻地碎在夜空中,而夜空映在湖泊上。銀光點點,近乎幻像。
猶如仙人一般。
而向海突然擰著眉頭,邪惡一笑,把自己拉回人間。
【“因為對油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當天晚上,我趁父母都睡下了,從廚房的灶臺下拉出一根燒火棍,來到大月亮底下,照著院子裡樹枝的陰影開始作畫。
繪畫真是令人著迷,我不知幾點起來,一直畫到與啟明星遙遙相望,鳥兒們站在楊樹枝頭上嘰嘰喳喳叫得跟鞭炮似的,這才驚覺我該睡覺了。趕緊把燒火棍藏起來,滾到床上睡覺。為此我度過了十分睏倦的第二天。
但是我賊心不死,晚上吃完飯,趁著楊翠華又到我家嘮嘮叨叨。我偷了母親的一塊純灰色的布,帶著自己的燒火棍貓去了胡一家。
一進胡一家堂屋,先入眼的是桌子上的殘羹剩飯,不知道他吃了沒吃。而胡一正拿著筆在昏黃的燈光下塗塗抹抹,面前是一幅完成一半的油畫,畫架有點高,我也看不大清到底畫什麼。
我湊到他跟前,前前後後轉好幾圈。他像是沒看見我,繪畫的速度很快,一勾一抹都是乾脆利索。
“胡大爺?胡大爺?”
我連叫好幾聲,他一個眼神也沒給我,站在那裡塗塗抹抹,具體細節我也看不到。我瞧著裡屋還亮著燈,就鑽進那屋,很輕易地在畫架上找到胡一坐在土壩那裡畫的那副夕陽圖。
我突然感到有些緊張,口乾舌燥地嚥下一口口水,回頭看一眼門口,小心翼翼把畫取下湊到燈光底下觀看。
淡橙色的天空被楓紅色嫩雲霸佔大半,縷縷小朵淡金色的碎雲如王后一般端著架子浮在最前頭。但是後退幾步細看,又會發現淺灰色和深灰色才是愛摻和事兒的,佔便宜般抱住所有云彩,激動地如同塞住的煙囪,冒著讓人不喜的煙白,還無處不在。一隻黑色的鳥兒穿梭其中,不知身在仙境,還是芝麻落進各色棉花糖裡頭了。
我忍不住伸手確認,指尖觸及凹凸細膩的微涼,方才驚覺這不過是一副畫而已。但這“不過”一詞卻足以驚豔孩子的心靈。
“真是好看!”
我瞪大眼睛呆呆地感嘆,嘴也不自覺張開不小,眼睛緊緊盯著畫上的每一處,摸上已經幹了的顏料,感覺像是摸到了那日日頭西行留下的餘韻,那樣的美妙。
我取出燒火棍和破布塊,照著他的油畫騰挪一些簡單的色彩交接的線條。描完,又對著油畫欣賞一番才戀戀不捨地放回原位。放完發現邊上一幅油畫上頭遮著布,回頭瞧一眼胡一依舊沒動靜,就伸手去揭開那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