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獻容和梁蘭璧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屋外打板子的聲音和洪海慘叫的聲音便停了下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門口,果然不多時,就有兩個內監架著下半身都是血的洪海進到了屋內。
梁蘭璧嫌惡地掩住了口鼻,似是不耐這腌臢東西身上發出的血腥味,揮揮手叫人將他帶下去,之後還揮揮手要驅散這點子腥氣。“也不怕髒了屋子。”她嘟囔道。
這般模樣讓羊獻容卸下了幾層心房,想來這梁蘭璧就算不喜歡她,卻也不會為難她。聽說她是公侯家的女兒,自幼家教嚴苛,出嫁之前連府門都沒有出過,這樣的教養下,懂禮守節的梁蘭璧有著自己的一套為人處世的方法,後來嫁給司馬熾這個閒人,也沒有什麼爭強好勝的心思,最多就是在府裡吃吃閒醋,可司馬熾雖好美人,對這個髮妻又是愛重有加,很是分得清嫡庶之別,因此到現在她莫名其妙成了皇后,依然有著自己的底線。
梁蘭璧又坐了坐便告辭了,兩人本就不熟,在一處也沒什麼話說,她來看羊獻容本來就是出於待客的心思,再者也對司馬熾念念不忘的女人有幾分好奇,現在見也見了,話也說到了,她也坐不下去了,便起身告辭了。
“這位梁皇后有些意思。”羊獻容望著梁蘭璧的背影,笑著說道。
林新和林雙因為梁皇后替自家主子說話因此對她也有好感,便笑著道:“有這位皇后的撐腰,別人也不敢慢待娘娘了。”
羊獻容卻有別的想法,如今這皇宮到底不是自己主事的了,所以她叮囑道:“話雖如此,可你們行事也不要過分招搖,有些氣能忍的便忍下,實在忍不了了就告訴我,我來為你們出頭,可你們自己切莫惹事生非。”
“是。”
羊獻容在宮中待了幾日便如隱形人一般,吃喝不用發愁,可也沒人再踏入這弘訓宮的大門,安穩平靜的生活讓她甚至有了錯覺,這東海王當真是接她回來養老的嗎?
這樣的平靜也僅僅存在了兩天而已,第三天,東海王突然來了弘訓宮,沒有提前告知,甚至連通報都沒有,就在羊獻容用膳之時,他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羊獻容一時有些怔忡,她和東海王並不熟,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幾次,而這一年多的時間也讓這個男人更蒼老了些,所以,羊獻容盯著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誰,可她亦不能相信,他會做出這樣唐突的舉動,竟直接就這樣闖入了寡居之婦的居所。
羊獻容很是不滿,她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箸,盯著立在她面前的東海王,質問道:“東海王可以不顧身份地直闖後宮,可我還顧及自己的清譽,不敢如此接待王爺,還請王爺回吧。”
東海王“哈哈”笑了起來,彷彿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他在另一邊坐下,說道:“身份?你可知我現在的身份足以支撐我想去哪就去哪,無人敢說什麼閒話,就算說了又怎樣?誰又敢拿我怎樣?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順眼嗎?又能怎樣呢?你的好兒子呢?你的親閨女呢?你的母親兄嫂呢?我是不顧身份,你便是不自量力了。”
羊獻容緊緊握住拳頭,只是盯著東海王,卻不敢開口,她怕一開口,便將自己深深隱藏的軟弱宣之於口。
東海王又冷笑了一聲:“清譽?你羊皇后在先帝尚在之時便與別的男人苟合,你倒好意思提清譽二字?”
“你胡說什麼?”羊獻容開口道,可連她自己都清楚自己的這聲質問是有多麼地無力。
“胡說?”東海王輕蔑地看著羊獻容,道:“別人不知,可我是知道當年你並未被關在金墉城,而是在錢塘一帶生活,你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可我想知道的事情,誰也瞞不住我。”
羊獻容不想跟東海王探討自己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是她長大後過得最為開心的一段時光,在這與個外人探討也是褻瀆了那段時光。
“你許是覺得當時你已被廢去皇后之位,所以同別的男人在一起是天經地義之事,這麼說也對,”東海王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再道:“只是我很好奇,是什麼男人讓你對天下之主的皇帝都不在乎,卻偏偏願意跟著去過那鄉間的日子,於是我便著手查了一下,這一查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羊皇后。”
羊獻容心臟“突”地一緊,果然下一刻,她便看見東海王促狹地笑了起來,又聽見他繼續說道:“劉曜,叛軍首領劉淵的幼子,你們二人竟還是青梅竹馬,真是不得了啊。怎麼,如今,你還在想著他嗎?”18
羊獻容終於忍無可忍,她拍案而起,說道:“不關王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