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幾日,聖旨下,冊封剛出生的小公主為清河公主。
月子中的羊獻容情緒很不好,以往不會在意的事情變得頗為計較,比如飯菜的口味不合適了,或者宮女來來去去的步子聲吵到她了。而她的思緒又老困在未嫁之時,覺得那時的日子何等快樂,現在被困在這皇宮中,看不見盡頭,這本來是她已經想通的事情,可現在又鑽進了牛角尖。
劉凌都不敢太過玩笑,稍微一句話不對,羊獻容立刻就能紅了眼睛,聽蘇塵說,半夜時,她常常躲在被中哭泣,問她是為何,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正常。”孫氏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女人生了孩子都這樣,身子還在復原中,又不能動彈,誰都心煩。我那時生了羊挺,就看著那孩子不順眼,他又不是個消停的,常常半夜哭,奶孃都哄不住,我當時都恨不能把那孩子給扔了,也就熬過來了,等孩子大了自然就好了。”
“生個孩子可真是麻煩。”劉凌嘟囔著。
孫氏一笑:“可不嘛?別看是個小不點,那也是個人呢。”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小念兒眼瞅著比出生時長了幾分,還是個乖巧的孩兒,醒來時就睜著那雙好看的眼睛滴溜溜地四處亂看,看餓就哼哼兩聲,等吃飽了又沉沉地睡去。小公主雖有奶孃看顧,可孫氏卻常將孩子抱到羊獻容處,讓她多接觸接觸孩子,心情便會好起來,也能讓母女兩個親近起來。
孫氏到底是過來人,兩個兒子生出來,羊玄之不讓她看顧,說是慈母多敗兒,都是找了乳母,配了嬤嬤照顧,因此兩個兒子雖對她尊敬,可到底少了親近的感覺,這兩年,羊挺在外從軍,母子之情更為淡漠,倒是羊附許是當了父親的關係,慢慢地多與母親走動起來。可羊獻容不一樣,女兒是她一手拉拔大的,跟她心貼著心,又極為懂事體貼,自然也是她最疼愛的孩子。
不出孫氏所料,羊獻容孩子抱多了,笑容也多了,常被小嬰兒的一個小哈欠或者一個踢腿逗得哈哈大笑,眼淚也少了許多。如此一來,司馬衷也常往顯陽殿來,他也喜歡這個小女兒,可每次過來,羊獻容的眼淚總是讓他莫名其妙,以為她並不願意見到他,所以也有幾分生氣,來的次數就少了,直到見到她再露出了笑臉,他也憨笑起來。
羊獻容出了月子後,天氣一日比一日冷起來,劉凌感染了風寒,不得已只能先行離宮,她已經在宮中住了一個多月,又有孫氏在,其實再住下去並不合規矩,再加上宮中枯燥的生活讓她無聊至極,若不是為了妹妹,她也是住不下去的。羊獻容也捨不得她,這次請她進宮本是想好好聚聚,可一個孩子生下來,她竟然全然沒了心思,等心情好起來,姐姐又得走了,而這一走,她們又不知何時才能見面了。
“總會見的。”劉凌對此保持樂觀,眼裡雖含著淚,嘴角卻是笑著的:“等我嫁給司馬遵,好歹也算個皇親國戚了,而且這輩分算下來,你還是我的嫂嫂呢。”
“好,等你嫁了,我就常請你入宮來陪我。”羊獻容也又哭又笑地說道:“丟下你那位能文能武的夫君獨守空房去。”
羊獻容回到房內,看見孫氏正拿著一封信發愣,她走上前,拿過信一看,是大哥羊附寫來的,信中說父親感染了風寒,發燒幾日都不見好轉,盼望母親能回家照料。信中還說,阿正也病了,羊附同林氏分身乏術,實在是迫不得已才請母親回
家。
羊獻容看看孫氏,想想自己這裡也確實沒什麼需要幫助的了,雖捨不得,但母親多照顧家裡也是應當的。
話沒出口,孫氏便道:“信是你父親以你大哥的名義寫來的。”她對此嗤之以鼻道:“還能洋洋灑灑寫這麼多字,想來是沒什麼。他知道若是他的信我必不會理會,才想用這招誆我回去。”
“母親,”羊獻容依偎到孫氏身邊,問道:“您同父親,真的這般……”
“我無法原諒她,我過不去我心裡這道坎,若是對他有了笑臉,便覺得對不住你。”孫氏嘆口氣:“若是允許,我倒是希望餘生能陪你守在這牢房中,既然不能,就讓我多待一日算一日吧。”
“可是父親信中說阿正也病了。”羊獻容有些憂心,阿正打小身體就不太好,每到冬天,總要大病一場,阿正是母親看大的,怎能不擔心?
“我差人去問過你大哥,”孫氏笑笑,說:“他說許是阿正長大了,又開始學功夫,今年雖也病了幾日,卻無大礙,你父親是誇張了。”
羊獻容這才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勸道:“母親,莫要為了我的事再跟父親計較了,如今守在您身邊的就剩他和大哥了,大哥還有自己的妻兒要顧及,總不能時刻陪著您,父親雖然現在有了爵位,也是朝中大員了,可朝中的事情也不仰仗他,他清閒之人,總能陪陪你,我也安心些。再說,我雖然也信任宋姨娘,可您倒底是父親的正妻,羊府的主母,如今隨手就丟了這掌家的大權,也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孫氏看看女兒,欣慰地拍了拍她,到底是當了孃的人,不再是以前小姑娘那任意妄為的性子了,開始對孃親有了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