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法不似家法,二十棍過後,羊挺的身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還想為劉淵留下個硬漢子的形象,可是三棍過後,他就殺豬般地嚎叫起來,這叫聲聽在劉曜的耳裡,實在讓他心焦,他總覺得這頓打羊挺是替自己挨的,所以他除了感激之外,更是大大地被感動了。
羊挺捱過打後,動也不能動地被困在了床上,軍營的大通鋪,一個屋子睡了十號幾個人,讓本就不通風的屋子更是悶熱難當,一到晚上,別人都鼾聲震天了,他還得咬著牙不讓自己疼地“哼哼”出聲來,再加上這鋪本來就硬,躺著就不甚舒服,更何況是趴著,這一切都讓他心情不暢。白天還好些,他能稍微睡會兒,可也不太踏實,屋外是軍士們訓練時發出的震天吼聲,他被吵醒後也只有羨慕的份,能下床後,他就要去做飯了,一個大老爺們,成天圍著鍋臺轉,成何體統?
三天後,劉曜來看羊挺了。為了能早日見到羊挺,劉曜日趕夜趕地抄完了書,讓人送去交給劉淵,他就奔到了羊挺住處。羊挺年輕,身子骨又好,三天過了,傷也好了幾分,傷口不像剛捱打後的那般猙獰,儘管這樣,劉曜還是紅了眼睛,喃喃地說了句:“羊兄受苦了。”
“這是什麼話?”羊挺換了個讓自己舒服些的姿勢:“你我兄弟一場,用不著這般見外。”
劉曜卻仍舊心裡不安:“你這裡條件太差了些,我去同父親說一聲,你暫且搬到我那裡,我親自照顧你。”說著,他就起了身,要往外走去。
羊挺一把拉住劉曜,帶著幾分哀求:“好弟弟,別再為我的事情求你父親,我如今見了他就跟那老鼠見了貓一般,躲還來不及呢。”為了顯示自己傷勢真的無礙,他強撐著身子起來,側坐在鋪上,道:“你看我,這不是好多了,前兩天動不了呢。更何況,兄弟們挺照顧我的,也沒少我吃也沒少我喝,藥也有人幫我上,再過兩天,我就能蹦蹦跳跳的了,何必再去煩將軍?”
羊挺這樣說了,劉曜也不再堅持,他在羊挺身邊坐下:“你傷了就要去火頭營,要不,我去求求父親?你這打也捱了,別讓你再受罰了。”
“不用不用,三個月而已,眨眼的功夫。”羊挺看見劉曜難過的樣子,反而笑了笑:“傻兄弟,不必如此吧。”
“你若真是我兄長就好了。”劉曜帶著嚮往,道:“我雖有哥哥,但都不太親近,大哥對我雖好,我卻常年見不到他。”
“親不親的又如何?”羊挺拍了拍劉曜:“你一直喚我羊兄,我也一直叫你曜弟,這不就是兄弟?我倆一起獵過熊,又一起來參軍,現在還一起受了罰,我倆可不是普通兄弟,我倆是難兄難弟。”
劉曜聞言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他便計上心來,立刻跳下鋪,雙手一抱拳,道:“羊兄所言不錯,但我們還缺個儀式。”劉曜望著羊挺疑惑的神情,清了清喉嚨,道:“我要跟哥哥結拜。”
羊挺一愣,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幾天後,羊挺傷勢已無大礙,在去火頭營之前,就讓人準備了香案,二人面向香案而跪,以茶代酒,對天盟誓,結為兄弟,此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結義的儀式結束後,羊挺便去了火頭營當了一名火頭軍,而劉曜難耐心中的激動,回房後立刻寫了封信,洋洋灑灑地敘述了他與羊挺結拜之事,而後送回了京城。
收信之人是劉凌,她又很快將訊息轉告給了羊獻容,羊獻容替羊挺同劉曜高興之餘,拿著那封信反反覆覆看了許多遍。她自年初終於求得父親同意,在府中請了先生教她識字唸書,短短几個月過去,她已經是大有進步,一封長信,她能認得其中三成的字,所以每次有信寄回來,她便討要過來,前後讀幾遍後,就炫耀自己又認得了多少的字。
此次她看完信,卻沒有炫耀,而是歪著頭問劉凌:“凌兒姐姐,結拜是什麼意思?”
“就是非常親密的好友透過儀式變成異姓的兄弟。”劉凌解釋道,“就像你我。”
羊獻容立刻來了興致,她抱住劉凌:“那我們可以結拜嗎?”
“我們是姑娘啊。”劉凌皺著眉頭,她沒見過有姑娘結拜的,聽都沒有聽說過。
“那又怎樣?”羊獻容纏著劉凌:“我們不結拜成兄弟,結拜成姐妹就好啦。”
羊獻容認真的模樣打動了劉凌,想想也是,憑什麼男兒們做得的事情,女兒們就做不得呢?於是她點了點,拉起羊獻容的手:“我們就結拜成姐妹。”
“好哎。”羊獻容聞言一蹦三尺高。
這兩人倒是說行動就行動,她們找了假山後的一處樹下,雙雙跪了下來,接著二人便面面相覷了,實在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劉凌摸出哥哥的信,裡面倒是講了他們兄弟是如何結拜的。
“好像需要兩杯茶。”劉凌將信中哥哥們結拜時用到茶的地方指給羊獻容看:“我們先去取茶吧。”
羊獻容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跟著劉凌跑回房中,盛了兩盞茶,又回到了假山後,她們再次面對樹跪下,劉凌看一眼信便教著羊獻容做一個動作,最後領著羊獻容唸了一遍誓詞:“我劉凌……”
羊獻容眼巴巴地看著劉凌,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