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伕拽緊手中的小金魚,現在船上也沒有船槳了,用不著他在做什麼,乾脆將掛在船尾的燈取下放到船中間的橫板上。他也不知道開路是個什麼意思,也不敢往不好的方面自己嚇自己,試探著問道:“敢問公子,開路是何意?”
鐵面男子看看他,又晃晃手中的葫蘆道:“將水倒了。”
船伕此時就像是案板上的肥豬肉,鐵面男子怎麼說,他便怎麼做,哪怕就算是要他吃屎,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他將竹筒裡的水倒進江裡,遞給鐵面男子。
鐵面男子卻是沒接,反而將手中的葫蘆傾斜,濃郁的糯米酒香四散開來。乍一看,那酒竟還冒著熱氣,就像是剛剛溫過一樣。他道:“酒壯慫人膽。”
船伕飲下‘一大口’,但是沒敢多飲,只是抿了抿嘴唇做做樣子。他眼睛嘰裡咕嚕地轉了一圈:死也要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不能不明不白。
鐵面男子的頭髮被風吹起,從面具的孔洞處,閃爍著一雙銳利的鷹眼。他道:“愚人自毀。”
船伕未聽清楚,問道:“啥?”鐵面男子不再答他,他只好悻悻地閉上嘴。
小船兒順水而行,入凰陵江後在漩渦中打了幾個轉,好幾次差點被風浪掀翻。等兩人靠岸時,已經渾身溼透,如落湯雞一般。
凰崖島不似別處碼頭緊靠岸邊,而是一座陡峭的山崖,從上至下吊著一個可站人的板子。每每有人要上岸,便得排隊站在板子上,靠山崖上的人拉上去。
此時夜深,板子上空無一人,只有山崖上的骨焰火把跳動著慘淡的白色。
船伕可沒打算上岸,他問道:“到了。敢問公子我可以走了不?”
鐵面男子回答道:“我不攔你,不過你確定你能走得了?”
“這……”船伕開始懊悔自己為何要那般衝動將船槳扔進江中,沒有船槳,想走也走不了。“公子可還回來?”他又問道。
這人不管怎麼說,終究是沒有傷害自己,或許是值得信他一次。
奈何鐵面男子滿不在乎道:“交易已結束。”
鐵面男子飛身從船頭跨過,驚得船伕張大了嘴巴,雖說能看清楚木板,可是距離還是有十米遠。只見男子出腳極快,腳尖從水面上踏過,不費吹灰之力便站在木板上。
“上?”鐵面男子再問船伕,船伕連連擺手。他見船伕不上板子,他也不在過多的停留,伸手搖搖山崖上拖下的繩索。
江風呼嘯的黑夜,山崖之上傳來一陣鈴鐺的叮咚聲,隨後有幾個人低頭往山崖下看,確定有人站在上面才開始拉繩索。
鐵面男子越升越高,隻身站在小船上的船伕明明被凍的發青,握著小金魚的手心卻在漸漸冒汗,冷汗。
一團妖氣圍著船伕繞了一圈,隨後停在他的肩頭上。船伕渾然不知,只覺得脖子有些發癢,他用手抓了幾下越抓越癢,有些溼漉漉的感覺。他低頭看看手,只看到手上滿是鮮血。他更怕了,想快些離開這個邪門的地方,趴在他身上的妖靈盡情地吸食著農夫的恐懼,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
鐵面男子跨上山崖,回頭看了一眼小船,上面哪裡還有什麼人,只有一團巾帕包著的小金魚散落一地。“愚人自毀,能怪誰?”他手中彈出一顆珠子,看著用力不大,卻硬生生將小船打翻,小金魚紛紛掉入水中。
凰崖島的集市上熱鬧非凡,各路行家帶著面具邊走邊做生意,也沒有什麼固定的攤位,都只是在身上插著一根旗子,旗子上畫著所賣的東西,需要者以物相換,雙方同意便可換,大多數人便是如此做生意。小金魚,金元寶什麼的,在凰崖島上,其實連屁都不如。
凰崖島上固定鋪子很少,典倉霖當鋪便是其中的一家。在凰崖島上生活的人,無人知曉典倉霖當鋪老闆是何人,也無人知曉裡面的寶貝是從何而來,更不知何時開張何時打樣。
鐵面男子在集市上走著,不時有人將旗子往他的眼前晃,他倒是也不介意,繼續將那些人時而不見。
一個帶著狐狸面具的女子走過他的身邊道:“公子,新鮮的肉,可瞧得上?”說便說,還不經意將系的並不緊的衣帶扯了扯,露出香肩一角。
“可換。”鐵面男子轉向女子。那女子愣了愣,隨即像是見鬼一樣,捂著衣裳往人群中跑不見了。
鐵面男子冷笑一聲,又看看集市上的其他人。他們倒是未直接跑,但是都自覺的避讓出一條道,再也無人敢靠近他半分。他其實也沒有做出特別的舉動,只不過是把後背上揹著的配劍拉開了一些,漏出了一條白色的飄帶。
動作吧,倒是沒做。
只是這位鐵面大哥的白色飄帶來頭可不簡單,嚇跑一群渾水摸魚的傻子綽綽有餘。
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凰崖島這個地方,膽子大,憑著自己一點點本事來招搖撞騙的人不少,可大多數還是各求所需的‘正經’人,他們遠離鐵面男子不是怕,而是不想惹事上身。
凰崖島上做生意交換東西的人,身上插著的是旗子,而身上沒有插著旗子的人,有可能是賣家,也有可能是另一種,那便是做‘死人’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