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錫東望了望院子裡的瓢潑大雨,到門口拿了兩瓶礦泉水走到正在佈置靈桌的大可老師和江天浩面前,“張老師,江叔叔,你們歇歇吧,喝點水。”
張大可和江天浩接過水瓶,擰開瓶蓋喝了起來。
張大可掏出手機看時間,顧錫東目光一閃,輕聲問:“考完了吧?”
張大可點點頭,“考完了。”
張大可有些緊張地看著顧錫東,想在他表露出失望和難受的時候及時給予安慰,可顧錫東看上去是那樣的平靜,似乎剛才他們交談的內容只是師生間正常交流。
此刻安慰的語言顯得多餘而又蒼白,他們望著靈桌中央顧長榮的遺照,沉默了許久。
顧錫東說,“謝謝你們。”
張大可雙目炯炯地看著他,緩緩說道:“從成人禮上,我站在你對面的那一刻起,我就永遠是你的家長。”
顧錫東倏然抬頭,神色複雜地看著張大可,“老師……”
張大可說:“別擔心,有老師在呢。咱們先把眼前這道難關對付過去,再考慮以後的事。”
顧錫東點點頭,“張老師,我的事你沒告訴南北吧。”
“沒有。”
顧錫東鬆了口氣,“沒有就好。”
他已經這樣了,不想影響南北高考。但朝陽已經知道了,想必也瞞不了多久。
張大可放下水瓶,對江天浩說:“江警官,你不是找顧錫東有事嗎?你們去忙吧,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你一個人能行嗎?還是一起吧。”江天浩要過去幫忙,卻被張大可推到門口。
“好好開導開導他。”張大可貼著江天浩悄聲說了句,就把顧錫東也推了過去。
江天浩和顧錫東並排站在門口,外面的大雨像瓢潑似的,天地間蒼茫一片。
他們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江天浩開口說:“宋警官剛才打來電話,筆跡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了。你的猜測沒有錯,他就是那個寫匿名信的人。他不僅給你爺爺寫了匿名信,之前舉報張老師,還有舉報你的那兩封匿名信也是出自他手。”
是他,真的是他!
顧錫東緊緊攥著拳頭,嘴唇微微顫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顧錫東想不通,一年裡幾乎沒說過話,沒有過交集的普通同學為什麼要針對他,陷害他,甚至還間接害死了爺爺。
“他太怕輸。他這裡,還有這裡病得很嚴重。”江天浩指指心口,又指了指腦袋。
顧錫東痛苦地閉上眼睛。
江天浩嘆了口氣,按著顧錫東的肩膀,開導說:“他或許也沒想到他見不得光的行為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他或許也在後悔,但這都不是他開脫罪責的理由。人要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承擔後果,付出代價,他逃不了,也躲不過去。”
顧錫東點點頭,“我知道。”
“好好的。沒有爺爺,你還有我們。有關心你的街坊四鄰,有關心你的老師,你的同學,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江天浩說。
顧錫東的心抽搐了一下,剛想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顧錫東轉目一看,心口巨震。
一個被雨水淋得辨不出模樣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衝進院子。當她看到屋簷下身穿孝服的少年時,眼睛突然瞪得滾圓,她的身體大幅晃了晃,停了下來。
顧錫東……
霎時間,天地間的雨水像線一樣連成一片,迅速模糊了他的視線。
南北站在空無一人的槐樹下,隔著厚重的雨幕,與他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