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萌鋃鐺入獄,案件未經審理就蓋棺定論了,監牢裡的蘇萌只是想,明日小肉糰子難道要喝他的血了。
孽債。
洹陽案宗裡記載的正是前往洹陽除祟的遊方道人蘇萌,無辜捲入命案的始末。
失血至死的女子,本是瓊華臺的對家拾花澗的花魁魁首昭顏。
去年不知與何人珠胎暗結,便死不肯接客,紅花灌進去不見胎落,更兼她自毀容貌,被老媽子厭棄,留青樓漿洗衣物。
身死這一日,遭遇醉酒的府丞,無視她身懷六甲,強行拉於房中古欠施暴行,昭顏殊死抵抗,措手殺死府丞,驚動胎氣,難產血崩,拼死生下來的孩子氣息全無,昭顏拖著將死之身逃到街上求助醫館。
府丞僕人發現屍體,催促僕人追上了街,昭顏自知迴天無力,已是凶多吉少,用盡了生命最後的力氣抓住了蘇萌這顆稻草,在孩子的啼哭中,猝然離世,留下一地的瘡痍給最是無辜的蘇萌。
聲嘶力竭的嬰兒,血汙滿身橫屍街頭的昭顏,破口大罵的瓊華臺,人死在她們門前,生意是不能作了……
空中烏雲湧動,突然狂風大作,一聲轟雷驚醒了街上呆若木雞的人們,人人遠避。本是借除祟之名目,一尋芳澤的蘇萌,面對現下的情形唯有苦笑。
他脫下紅衣道袍蓋在昭顏身上,抱起了她懷中被破布草草一裹,嚎哭不止的嬰兒,貼身藏於了自己懷中。
好在蘇萌的裡衣乾淨的一塵不染,嬰兒許是感受到了蘇萌的體溫,慢慢哭聲不是那麼淒厲了。
他轉向回過神的瓊華臺的老媽子,臉上揚笑“敢問姐姐,堂上可有東西娘。”
老媽子呸了他一口,大門緊閉。
蘇萌拍拍孩子,轉身待要朝牙行而去,可是昭顏的屍身曝於街上,他仰頭望天,豆大的雨點敲打在臉上,蘇萌半跪於地上,橫抱起昭顏的屍身。
窮兇極惡的府丞僕人們赤紅著眼“把人放下。”
蘇萌狂狷一笑“人已死透了,你們還待如何。不怕她身化厲鬼索命。”
眾人遲疑一瞬“我家大人被她殺了,我…我們不拿她屍身回去交代,我們一家老小也沒命了。奉勸你一句,人放下,我們放過那個孩子。”
“那就看你們本事了。”蘇萌輕蔑地掃視一眼。
人群蜂擁而上,方才退去的百姓忽然又回折擋住了府丞的人“勞煩道長安葬了此女。”他們世代久居洹陽,怎能讓一個初到洹陽的遊方道人一人料理後事。
“道長,請隨我來,我才當了娘。”一樸素婦人帶著蘇萌進了巷角的一戶院子,又進了房中“道長把昭顏姑娘放下吧,我幫她收拾乾淨。”
蘇萌輕放下昭顏“好心娘子,不嫌晦氣。”
“可憐人罷了。”婦人長嘆一聲“昭顏是個好人,只是命不好。”
刑部三大員下了常朝回刑部,尚書在車上假寐,右侍郎打趣左侍郎宋清持“戶部尚書大人方才對著咱們大人狠狠誇了你一頓。咱們這位太子啊,也就還給你幾分薄面。”
宋清持冷麵拒了太子的妄為,戶部終於名正言順地開始緊鑼密佈地安置救災事宜。
“太子不是不通世故之人。”宋清持從卷宗前抬頭平靜地回了一句。
“在你這兒格外通世故…”尚書咳嗽了一聲,右侍郎忙禁聲,再不多言。
宋清持到衙,主事已捧了卷宗在旁靜候,“宋大人,洹陽剛呈上的結案卷宗,請您過目。”語氣似有忍俊不禁之意,放下案宗掩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