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花樹凋,唯琴聲錚錚!
豪情不張,殺伐不顯,卻似有千軍萬馬在馳騁縱橫,將這方寸小院踏平填滿,繞青簷,纏黛瓦,在小樓間盈耳不絕!
廊下,一女素衣裹身,纖巧的手指撥弄著弦絲。
階上,一女甲冑在身,側臥抬眼不知望向何處。
叮!
一聲破音傳來,琴絃帶著一蓬血珠崩斷,所有絃音漸寂。
“何必逞強。”
荀意握劍起身,語帶關心,卻不曾回頭看一眼。
“十年不見,只想隨你心意,卻還是……你當真要隨衛將軍出征?”
荀容不顧手上的傷口,直直看著妹妹,盼她能回頭看上一眼……一眼就好。
“我已等了十年。”
荀意淡淡回應,意態堅決。
“可你終究是個女孩子。”出征曲未盡,絃斷血出,又豈是好兆頭?荀容就算再無立場,又怎能不想辦法留人。
荀意卻摸出青銅面具罩在臉上,淡淡回她,“現在不是了。”
“濟的什麼事?”荀容又勸,“與一群粗鄙武夫同行同住,豈是這樣可以遮掩?”
“嘿。”荀意冷笑一聲,“正是這些粗野之人捨生忘死、沙場浴血,才能保你們在這繁華帝都吟風弄月、無病呻吟……難道你書讀多了,連感恩二字都不曉得了?”
“算我失言。”荀容起身跨步,“可你還是不要……”
“止步!”不等她靠近說完,荀意便將她攔住,“說過再不相見的。”
荀容駐足,牙關輕咬,艱難問道,“那你為何又要來?”
不是為了那斬不斷的姐妹情義嗎?
“他每次出行前,都會來看你一眼。”
荀意的理由就是這樣簡單,荀容的心驀地顫了一下,她從未想過,於他而言,擠出這“一眼”時間,是多麼艱難……以前總怨聚少離多、劍重紅顏,現在才明瞭,不是他不情深,只是自己眼薄,可事已至此,誰能奈何?
手緩緩伸出,卻又無力垂下,荀容已知再攔她不住,可還是忍不住挽留,“他早已不在,你去了又如何?”
“我去接他回來。”
荀意跨步下階,甲冑響,步履沉,可卻堅定不停。
譁
靴子帶起落葉殘花,半掩於泥的劍穗露出暗淡一角,荀容瞥到,臉一下蒼白無色……
“停!”
兩把長戈前遞,阻住來人。
距營門還有數十丈,荀意便已勒馬緩行,此時更是翻身下馬,再不向前,對著守門軍士一抱拳,“勞煩通報一聲,邊家軍邊……意,求見衛將軍。”
“邊家軍?”一個軍士眉頭一皺,“哪裡有什麼邊家軍?”
“你個新來的知道個屁!不懂就不要亂講!”另一個軍士抬腿給他一腳,轉而目帶崇敬看向荀意,“將軍稍候,我這便去通報。”
說完匆匆而去,留下一臉莫名的同伴,在哪兒揉著著實有些疼的腿,心裡委實不明,四營三十六軍,我都曉得,可哪有什麼邊家軍?
待看到自家將軍大步趕來,他心裡的那點疑慮,也隨之煙消雲散,能讓一向沉穩的將軍如此,又豈是等閒?肯定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回頭一定要好好打聽一下。
衛將軍大步走到營門外,抱拳一禮,“邊將軍真要入我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