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通嘆了口氣,說道:“還是喝醉了好,室友也伺候,女友也伺候,都成寶貝了。”
汪梅林笑嘻嘻的,說道:“好了,劉大警官,人民警察愛人民,從現在開始就得適應角色了。”劉通端過一杯水遞給她,說道:“我再去一趟辦公室。”說著要走,汪梅林一下拉住他,說道:“我走,你別走了,我知道你又想做好人好事了。”
劉通仍然作勢要走,嘴裡說:“不是我要走,而是這個人民不想讓我在這待。”
這時,馬飛揚躺著頭腦嗡嗡的,但劉通的話還能聽見,叫道:“阿通,你又亂說話。”汪梅林說走就走,到門口又回身說道:“你要聽警察叔叔的話,我走啦。”
第二天,馬飛揚起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又是精神抖擻的,刷牙洗臉後往辦公室去,路上正遇著汪梅林,汪梅林見馬飛揚過來,停了兩步,笑盈盈的問道:“昨兒晚上,喝了多少酒啊,怎麼醉成那個樣子,都在地上打滾了。”
馬飛揚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但聽說在地上打滾,立刻質疑道:“不可能,你這是在破壞我形象。”汪梅林道:“酒都被你喝了,還要什麼形象不形象的,你當時不是痛快了嗎。”
馬飛揚輕輕的笑了一下,說道:“說句實話,我是真不想喝,但是你不知道啊,那種場合那種氣氛,容不得你不喝,我現在才知道,環境對於人的影響太大。”汪梅林不屑的笑道:“喲,你喝酒還有理論依據啊,我就不相信你要是打死不喝,別人還能把你按住往你的嘴裡灌嗎?”
馬飛揚苦笑道:“能。”
汪梅林看著馬飛揚,忽然笑了起來,馬飛揚被她笑的莫名其妙,不由得“哼”的一聲,說道:“你又傻笑什麼?”
汪梅林道:“我在想馬老師現在厲害了,又有人請吃又有人請喝,這可真是意氣風發啊。”馬飛揚撇了撇嘴道:“你諷刺我。你以為這些酒是好喝的嗎?吃人家的嘴軟,你不得給辦事啊!”說著嘆了口氣,二人也到了辦公室。
馬飛揚剛坐下來,年級組長李老師過來向他招了招手,意思出去說話,馬飛揚出去,李老師先問:“昨天喝的怎麼樣?”馬飛揚道:“哎,昨天喝多了,你沒見走路都不成了嗎?”李老師笑道:“我看你現在的狀態可以嘛,一點也看不出來,到底年輕身體好,我這明顯不行了,今早起來還乾嘔呢。”馬飛揚道:“嗯,不行不行,我也不舒服。”
李老師道:“明天晚上還是那地方繼續。”說著朝他擠眉弄眼的笑,馬飛揚道:“明晚跟誰啊。”李老師道:“明晚是飛雲職業技術學校請的。嗨,也還是請我們幫著宣傳宣傳,送點生源給他們,本來是準備今天晚上的,我說今晚不行,昨天都剛剛喝過,今天再來身體受不了,他們便定了明晚。”
說著,又向四周看了一下,小聲道:“昨天江海的一個學生是五十塊錢,這飛雲技校一個是一百塊錢,這都是給班主任的。”
馬飛揚道:“明晚我就不去了吧,需要我做什麼,跟我說一聲就行了。”李老師把眉毛一擰,說道:“那怎麼行,兄弟們在一塊怪好玩的,你不去就不得味啦。”說著就拍著馬飛揚的肩膀,說有事,先過去了。
中午回到宿舍,馬飛揚往床上一躺便唉聲嘆氣的,劉通哼哼一笑,問道:“你現在還唉聲嘆氣的呀,是不是爽的不行了。”馬飛揚道:“哎,實在不想去喝。”
劉通道:“有不花錢的酒喝著,不很好嘛,還要怎麼著啊。”馬飛揚煩躁躁的道:“有酒喝,好是好,也省的上食堂吃飯了,問題是這都是來招生的,這些學校到底怎麼樣,表面上說的天花亂墜,實際的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學校也不去考察一下,我們作為班主任到底怎麼跟學生宣傳,如果說的又團又圓,到時候學生去了學費也交了,實際情況卻並不是那回事,學生不是要罵我們嗎,我們不是在賣學生嗎?”
劉通笑道:“好,馬老師,你還是有良知滴,像你這樣的老師可不多啦,你沒看見嗎,現在大家都是有酒就喝有飯就吃嗎,至於吃過喝過事情能不能做,還管那麼多幹什麼,能做就做,不能做誰也不會違紀違法的去做。嗨,你不要想的太多了。”
馬飛揚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啊,很多學生的家庭不容易,他們也想找個好學校培養孩子,如果他們聽了我的話,最後卻感覺失望了,你說我這內心何安呢,這裡的問題不僅僅是花了冤枉錢,更重要的是耽誤了時間,你就比如說這個飛雲技校,我聽說就是幾個人湊錢合夥辦的,校舍都是租的,他們能有什麼辦學質量呢,其實對於這樣的學校,我們不但不應該給他們宣傳推薦,還要告訴學生在選擇學校的時候小心謹慎,可是現在呢,我還要配合他們的工作,幫他們搖旗吶喊推波助瀾。”
劉通聽著,不住的點頭,他知道馬飛揚說的都對,但是卻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想歸想,做歸做。
一個人所做的常常違背自己的內心,直到對是非曲直漸漸麻木,於是這便是所謂的成熟了。
他想著自己馬上就去當一個警察了,像這種理智與情感上的衝突,只怕在所難免。看著馬飛揚現在的掙扎,想著自己將來的掙扎,他也一下沉默了。
劉通躺在床上,半天緩緩的說道:“你之所以糾結,是因為你是一個好人,你如果按照飛雲技校說的來做,怕將來對不起學生,如果不按照他們說的來做,目前就不好意思面對學校裡的領導同事,畢竟這是涉及情面的事,人是生活在社會上的,是社會人,怎麼能卻得了情面呢?假如你不是一個好人,就好辦了,因為你根本不怕他人的言語,心靈上的責備,也從不考慮靈魂上的拷問。”
劉通接著長嘆道:“所以說做一個徹底的好人太難,做一個徹底的壞人也難,大多數的人就是這樣的一個不好不壞的狀態,法律就是大家的底線,至於道德有時候會觸碰,於是自己在內心深處譴責一下,也就心安理得了。”
馬飛揚看著屋頂,喃喃道:“我不是一個好人。”
劉通道:“但是你心裡有不安的感覺,這就很不錯了,這就算好人,有很多人,他們幹了違背公序良俗的事情,毫無感覺,甚至引以為榮,這就是壞人。好人與壞人的區別這時候就表現在一個是剋制的一個是放縱的。”
馬飛揚道:“不管剋制還是放縱,最後不還是一樣的做了嗎?”
劉通道:“這不一樣,好人在主觀上是不想這樣做,只是礙於客觀的因素而無奈為之;而壞人在主觀上是無所謂的,在客觀上則表現為故意甚至放縱。這裡的區別大啦,前者會為幹了壞事而痛苦,以後會杜絕壞事重演;後者能在壞事上嚐到甜頭,於是在幹壞事的路上愈走愈遠。”
馬飛揚笑道:“也就是說他們的危害性是不一樣的。”
劉通笑道:“大不一樣,比如同樣是受賄,一個人拿到了錢,但心裡不安,經過思想鬥爭終於上繳組織;另一個人卻感到錢來的好快啊,直至發展到索賄。”
馬飛揚也釋然了,他想了想說道:“好人和壞人幹壞事的目的也是不一樣的,好人會為了崇高的理想,會為國為民幹些壞事;而壞人則完全是為了自己或自己的利益集團幹壞事。”劉通盯著他看。
馬飛揚續道:“比如明朝的名臣胡宗憲依附權奸,名將戚繼光行賄受賄,而且他們還都是拉幫結派搞關係的能手,但是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平定倭亂報國為民,胡宗憲不依附趙文華,不站嚴嵩的隊,他就幹不了總督,他幹不了總督,他的平倭方略如何實施?戚繼光不搞錢就無法搞關係,上頭沒人保護,他隨時可能失去指揮權,沒了指揮權還怎麼打擊倭寇?戚繼光的理想就是封侯非我願但願海波平,他搞的錢全部都用在了關係上,他本人始終是一貧如洗。再說那嚴嵩可就不一樣了,他害死這一個害死那一個,完全是為了穩固自己的權力,他保住權力僅僅就是為了能多貪些錢。同樣是為了權力,但是這種境界上的差距可就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