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著,來到老尹飯店,要了兩個冷盤,一碟油刺花生一碟麻辣牛肉,兩個熱菜暫不忙著上。
馬飛揚道:“這樣說,那江船和桂一枝也該結婚啦,他們倆多長時間了?”大慶道:“我聽趙甜甜說,他們倆也快了吧。”
馬飛揚又問起王闖的老婆是誰哪裡的人,周大慶便樂了,說道:“王闖神啊,他使船到揚州下貨,不知聽誰說的什麼揚州大姐花褲腰,於是就一門心思要找個揚州大姐,他經常在揚州下貨啊,跟當地的一個五金店的老闆的閨女勾搭上了,這一來二去的,就把生米做成了熟飯。”
馬飛揚問:“那個揚州大姐到底長得什麼樣兒啊,你見過沒有?”大慶搖搖頭道:“我沒見過,不過應該不差,揚州好地方水土養人。”他看著馬飛揚笑道:“飛揚,我不是說你啊,你看看王闖多幹脆,直接把揚州大姐拿下,你要是也跟王闖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溫柔咔嚓一下搞定,哪來的這麼多糟心的事,到那時候什麼老丈母孃,她還得來求你呢。”
馬飛揚聽的哈哈的笑,道:“你這意思就是先斬後奏造成既定事實,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
大慶把桌子一拍大聲道:“對對,就這意思,還是你有學問,說的到位。”馬飛揚道:“這樣做能地道嗎?這不是脅迫嘛。”
周大慶道:“哎,這怎能是脅迫呢,你們倆不是情投意合的嗎?”馬飛揚道:“兩個人在一起,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情,而且這是好事喜事,應該讓大家都滿意,特別是像丈母孃這種人她要是不高興,又何必呢。”
周大慶道:“哎,你這還是文人心性,可能覺得這樣做太過直接沒啥意思,降低了愛情的純度,你們追求的是情啊愛啊,什麼海誓山盟海枯石爛覺得那樣才過癮。啊……哈哈。”
馬飛揚笑罵道:“你滾球吧,又來哈子我。”說著突然猛看大慶,哼哼的點頭道:“你這套邏輯說的我直為趙甜甜擔心啊,你是不是已經辣手摧花啦。”這一說,周大慶果然愣了一下,隨即嘿嘿的笑。
馬飛揚瞪了他一眼:“你傻笑什麼,你們這些當兵的,吃飽喝足,平時見不到女人,如瘋似狂的,一旦見到女人還不是飛機失事一般。”周大慶又是哈哈哈的大笑。
二人最終還是沒能喝完兩瓶酒,馬飛揚結了賬,然後回家睡覺。次日,馬飛揚去到縣裡看了爸爸和姐姐,都一切安好,未作停留就回到大墩。
一天下午,馬飛揚在辦公室批改作業,這時突然七八個人來到操場上,看樣子都是領導模樣的,馬飛揚也不在意,心道:又不知是什麼領導來滿足一下對於大墩的好奇。就聽許樹林喊道:“馬老師,你來一下。”馬飛揚聽叫,便走了出來,到人群跟前。
馬飛揚只認識中心校的朱離疆,但也不理睬他。朱離疆笑咪咪道:“張局長,這就是我們大墩小學的兩位老師,他們一直在這地方工作無怨無悔兢兢業業。”
張局長一聽,本來揹負著的雙手立刻伸了出來,和許樹林馬飛揚緊緊握住,嘴裡不住的說道:“辛苦辛苦”。朱離疆在旁邊說道:“這是我們市教育局的張副局長,今天到喬集來調研,聽說大墩艱苦,非要來看看。”許樹林一聽,又是連聲的“感謝”。
張局長看了一圈右手摸著挺起的肚子開始講話:“啊,許老師和馬老師不容易啊,許老師在這兒工作了八年,馬老師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這麼年輕就能甘於寂寞甘於奉獻,確實都令我感動,這兒的條件艱苦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在這樣的環境中教書育人,充分說明二位老師是真正的教育工作者,是忠誠於黨的教育事業的,是人民的教師。”
張局長停了一下道:“我聽說大墩近年來的教學成績還是不錯的,可見他們在這地方是認真負責的。”他話鋒一轉,看著身旁的一人道:“劉局長啊,他們作為老師已經做到應該做的了,你們作為主管的領導應該做什麼啊,你們做到了沒有?我看了一下這個小學連一個像樣的兵乓球檯都沒有,更別說其他教育教學裝置了,你們是不是已經忘了這兒還有一個小學啊。”
劉局長連忙回答:“張局長,沒忘沒忘,我們一直都記著,這些裝置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運過來,這兒實在不方便啊,啊,朱校長,你們那些大的裝置不好送過來,一些小裝置先送來嘛。”朱離疆立刻喏喏連聲,嘴裡只說“也就準備這幾天送過來的。”
張局長也不理他們,繼續說道:“像許老師這種情況為什麼不宣傳報道?這不是很好的典型嗎?要迅速組織材料,加大宣傳力度,在我們全市範圍內掀起向許樹林老師學習的熱潮。”張局長的情緒稍微有點激動續道:“我們有些領導同志啊,總是把目光集中在領導身上,心隨領導而動,對於身邊的事情對於下面的事情,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甚至對一些急需要解決的問題也是麻木不仁拖拉敷衍……”他身旁的人都默不作聲的聽著。最後張局長說道:“大墩這地方我還是要來的。”
這之後,許樹林就被中心校正式任命為大墩小學的校長。許樹林的先進事蹟經北陽日報報道後,立刻引起關注,縣裡主要領導批示迅速成立宣講團由許樹林同志彙報先進事蹟。與此同時縣裡關於合同代課教師轉正的問題也有了正式答覆:除了五位組織上訪的人員暫時不予聘幹,其餘全部聘幹。
許樹林在外宣講一圈回到大墩都快放寒假了,許樹林一到大墩,島上的人很快都過來看望他,他們都說許校長這回成了名人,恐怕要走了,但是許樹林說:“請大家放心我是不會走的,一方面我能有現在的成績和收穫是得益於在大墩工作,另一方面我本身也對這裡有了感情,叫我走我還捨不得呢。”
有幾位和許樹林處的相當不錯的人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你走我們也沒啥可說的,畢竟這兒不是留人的地方,誰能走不走呢?許樹林見大家都如此的通情達理,也感動的眼睛溼潤。
許樹林見到馬飛揚,相視一笑。馬飛揚笑道:“恭喜恭喜,許校長喜事盈門。”許樹林長嘆一聲,拍了拍馬飛揚的肩膀,道:“兄弟,來屋裡坐坐吧,好長時間沒聊天了。”馬飛揚道:“那今晚我燒條魚吧。”許樹林一臉的疲憊,但聽見馬飛揚要燒魚準備喝上兩杯,也是滿心歡喜。
許樹林似笑非笑的說道:“老弟,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是個成功者了,應該是春風得意的樣子。”馬飛揚道:“難道你現在不是一個成功者嗎?你看你如今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名人,也轉正了,也被任命為校長了,聽說馬上還要提拔成中心校的領導呢。”
許樹林哈哈一笑,說道:“我是什麼名人,你知道我宣講彙報的材料裡有多少是真實的?這些材料根本不是我寫的,我只不過是個傀儡而已,安排我講我就講,安排我讀我就讀。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做了多少幹了多少,我每次讀著這虛頭巴腦的材料,說實話自己都覺得惶恐不安。”
馬飛揚道:“你在這兒一干八年這總是真實的吧。”許樹林冷笑一聲道:“僅此而已。”他續道:“那材料裡說的什麼頂風冒雨上島,幾次遇到生命危險這都是典型的胡編濫造,颳風下雨的時候根本就沒船出來進去,我怎麼上島?再說了,眼睜睜的風浪能把船都掀翻了,我又不愣,幹嘛還要上船?我雖然熱愛教育事業,但還不至於連命也不要了。”
馬飛揚眨著眼睛道:“現在上面既然樹你這個典型,你就得挺起來,再說了,這也不全是無中生有,也沒必要覺得慚愧。”許樹林嘆道:“哎,所幸這事終於告一段落了,我還是覺得就這樣安安穩穩的教書上課,心安理得。”
馬飛揚又問喬集中學的趙前朝也轉正了吧,一說到這兒,許樹林又沉默了。過了一會,他緩緩說道:“這次轉正有五個人暫時沒有轉,其中高圩鎮的高老師被除名了,趙老師和另外三人暫時沒轉,說要觀察一年。”說到這裡,他是一臉的悲憤。馬飛揚道:“為什麼要把高老師除名?”許樹林道:“縣裡認定高老師是上訪的組織者。”許樹林又接道:“沒有老高,我們怎麼能聘幹呢,就這樣順其自然的等上面給你解決問題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現在我們都聘幹了,老高卻被除名了,你說這叫什麼事啊。”說完眼裡已是通紅,聲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