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他只是回想就‘露’出笑容的人,一定非常非常重要吧?那個人必定影響了他的一生,以至於每次低頭看著手中扳指時都會悵然失神。
是男人?‘女’人?還是早就死去的孃親?
孤水暗自揣測,但從未問出口,他明白,連嵩不喜歡提及過去。
不過多少有些羨慕。
平心而論,連嵩待孤水還算不錯,金銀吃住沒有半點虧待,甚至好幾次半開玩笑地問孤水需不需要找些‘女’人來陪他。每到這時孤水就會難得地流‘露’情緒,一聲不吭悶坐在房樑上或是角落裡,任憑連嵩怎麼道歉都閉著眼不理會。
他討厭‘女’人。
確切些說,因為連嵩身邊總有太多‘女’人圍繞,所以他才討厭她們。
連嵩對‘女’人也沒有什麼興趣,多數時候是因為需要利用她們,極少數時則是為了排遣無聊——孤水很少說話,就算他頻頻轉換話題,能得到的也只是孤水三言兩語回應,而他身邊,除了孤水外不會有別人。
“討厭的人不要接觸,討厭的事情不要去做,沒有比這再簡單的道理。”
“不做怎麼行?我想要的結果必須經歷如此忍耐。”
這樣的對話發生時,孤水正皺著眉頭,擺出只有連嵩才能看見的罕有表情。
“我真不明白,你做這些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平衡,這裡。”連嵩過於白皙的指尖抵在自己心口,笑容裡帶著幾絲散漫不恭,“孤水,你能理解嗎?我們不是上蒼的玩物,誰也別想控制我的宿命。想讓我死的人,他就得付出生命代價;讓我生不如死而我又無力扭轉的話,那麼至少,我要讓這世上有更多人比我還要痛苦不幸。”
換句話說,他想要的,只是不做這世間最悲慘的人。
“真荒唐。”
否定著,卻又不遺餘力為那人做他想要的一切。
孤水數不清自己殺過多少人,一如他對自己於輕功武學之上卓絕天資滿不在乎一般,連嵩要誰死他就去執行,遇到‘亂’雪閣閣主那種根本打不過的,他便會尋找機會全身而退。
因為連嵩說過,重要的不是他‘交’付的任務,而是孤水的‘性’命。
他活著,他才能活下去。
是是非非,對對錯錯,世人們最看重的東西對孤水來說一文不值,反倒是遭天下人唾罵那個佞臣,於他而言有著無人可以取代的意義。
於是在淵國戰勝霍斯都盟**,將連嵩一手佈下的棋局碾碎後,孤水和連嵩自人們視線中消失了。
中州極北之地,則多了兩道身影。
連家這仿若詛咒一般的怪病很是糟糕,每代患有此病的人都很短壽。連嵩早知道自己福壽難永,說不清怎麼想的,年紀輕輕就開始糟蹋自己的身體,縱‘欲’無節,到後期全靠以命換命的‘藥’維持,絲毫不為以後打算。
孤水有認真勸過他,結果被連嵩笑著拒絕。
“一世困苦,莫不如一時自在。”
連嵩身子垮掉是他們去北海三年之前的事,就在他們入淵國左右。
第一次咳出血絲,連嵩麻木得沒有任何反應,倒是孤水破天荒地受了驚嚇,連著抓來十幾個大夫,又都一一殺死。
因為大夫們都說,連嵩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總有辦法的。”孤水十分固執。
辦法的確有,但也僅僅是延長連嵩‘性’命的微末機會,要想根除他體內日積月累的‘藥’物餘毒完全沒可能。即便如此,孤水還是抓住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是師父親口說的,若能帶連嵩去北海之巔,讓他久居極寒的玄冰棺上,以玄冰棺的寒氣壓制‘藥’毒,或許能使得他多活十年八載。
或許二字,師父咬得極重,似是提醒孤水,這一切也可能是無用功。
那又如何呢?
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就算連嵩的願望已然破滅,就算他仍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悲可笑的人,好歹他還活著。
“我跟著你,不是為眼看著你死去。縱容你任‘性’這麼多年,也該輪到我任‘性’一次了。”
站在皚皚雪山下,孤水異常平靜。
他很清楚,自己背上揹負的,是那一年初遇至今,愈發強烈的憧憬。
與照亮他的那抹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