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雄奇壯觀的北坳冰壁,錢楨儘量讓身體不再顫抖,隨後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始思索起蕭寧剛剛所說的的話。
“吸氧減負?”
“這是個什麼邏輯?”
“哦。”
“蕭師弟的意思應該是我吸的氧越多,我揹著的氧氣瓶就越輕,他的負重就越少。”
想到這裡,錢楨眼前一亮。
“所以我也是能發揮作用的?”
雖說每當其他人談論關於錢楨這趟珠峰之行實際上只是扮演“累贅”角色時,他總會嘴硬地透過各種方式反駁以此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但事實上錢楨從始至終都很清楚,這一趟要衝上珠峰峰頂,本質上他其實確實是除了給蕭寧增加難度之外並沒有其他存在感的。
哪有什麼勇闖珠峰,只不過是有蕭寧幫他負重前行罷了。
所以在錢楨想清楚自己也許可以透過狂吸氧減輕蕭寧負重這件事之後,他心裡的確挺樂呵。
那是一種你自己都已經認為自己是垃圾場裡的廢物之後,突然發現這世界上存在名為“廢物再利用”的說法的感覺。
不過錢楨也沒有因此樂呵太久。
他很快就想通了。
雖說氧氣瓶裡邊的氧氣確實佔據一定重量,可就算在攀登北坳冰壁到達一號營地的全過程中他都時刻保持吸氧,真正消耗的那部分氧氣的重量,實際上對於負重攀登的蕭寧來講,其實也幾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計。
多吸幾口氧的確可以給蕭寧減負,但也沒有完全減負,屬於是有點幫助,但好像又沒有幫助。
認識到現實之後,錢楨很受傷。
這時候。
一切準備就緒的登山隊伍全體人員,已經開始發起對於北坳冰壁的衝鋒。
因為登山隊伍的攀登計劃是沿著已經固定好路繩的既定路線向上攀登,所以在實際的攀登過程的絕大部分路段裡,除了雙手死死拽住路繩雙腳跟著往上移動的操作之外,他們並不需要有什麼額外的操作。
但就算如此,從底部攀爬至北坳冰壁的頂端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這種極端海拔極端坡度和極端地形的結合之下,登山者每一次向前向上進行的位移,都需要消耗數倍於其他攀登環境下的體能。
攀爬過程既考驗登山者的體力,也考驗著登山者的心智。
哪怕整個北坳冰壁的直線攀爬距離並不長,可實際上哪怕是經驗有素的登山者,往往爬到頂端也至少需要花費四個小時的時間。
路不長,但的確不好走。
隨著紅牛這一整支登山隊伍開始向上行進。
在這個不斷緩慢向上移動的隊伍裡,時不時就會有人氣喘吁吁地駐足停下,身子儘可能貼近路繩所在的冰壁方向,雙手死命地抓住路繩。
儘管登山隊伍以幾人一組的方式捆束著安全綁帶,隨身的保險帶也時刻鎖在路繩之上,但如果真在這種地方手腳一滑,這些東西也不一定就能百分之百保住性命,甚至還會因為自己的失誤從而引起自己這一組人或者更多人出現滑墜的恐怖後果。
為了安全起見,早在之前紅牛團隊制定關於這一路段的攀登計劃時,並未對用時作任何要求。
也是因此,才會有一些人得以有時間去喘息,儘管這樣也許會延後攀爬至冰壁頂端的時間。
除了時不時有人休息之外,整個登山隊伍裡還有另一個此前不曾有過的現象開始頻繁出現。
是的。
包括那些從前進營地出發到達北坳冰壁底部的過程中都未曾使用過氧氣的人在內,此時在北坳冰壁上艱難向上的人們,絕大部分幾乎都已經開始在藉助氧氣輔助自己的攀爬。
儘管大家此時所在的海拔高度仍然不足七千米,可畢竟北坳冰壁這處由冰雪構成的“陡坡”的海拔上升速度遠比之前那些路段要快得多。
如果一個平時沒有高原反應的人從相對較低海拔緩慢上升到相對較高海拔,那麼他大機率是不會出現高原反應的,因為在海拔緩慢上升的期間,他的身體有足夠的時間去適應海拔上升帶來的氧氣含量變少的情況。
可如果同樣一個平時沒有高反的人從相對較低海拔極快地上升到相對較高海拔,那麼因為海拔上升的速度較快,他的身體根本來不及去適應這種海拔上升帶來的缺氧,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是平時經受過專業訓練的登山者,也有相當大的可能出現高反等缺氧症狀。
而在北坳冰壁這樣幾乎可以稱之為“絕壁”的地方出現高反等症狀,基本上已經屬於災難性事故。
正是為了避免這一情況,哪怕此時的海拔上升還極為有限,但絕大部分人依舊是開始在使用氧氣,而這些藉助氧氣輔助攀爬的人員裡邊,甚至還包括團隊裡的那個四人專業登山隊中的人員。
作為這個專業四人登山隊的隊長,作為已經有許多次成功登頂珠峰經驗的專業登山者,在珠穆朗瑪峰這種自然偉力面前,尹峰早早就學會了“敬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