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原本想要臭罵天默一頓的,但是想想這老瞎子因為擔心摔壞了自己的寶弓,竟然義無反顧的抱著自己的弓箭跳了下來,倒也算得上講義氣。
只是三人如今被困在井底,而且哲別措這個老狐狸還偷跑了他們的馬車,這讓一直勇往直前的蘇蘇也沒有了主意。
她只好挨著項北默默的坐下來。天默聽著動靜也想蹭過來,卻被蘇蘇用腳趕到了一旁。
“怎麼說我也是個老人家啊,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尊老!”天默老道一邊嘟囔,一邊摸摸索索的向旁邊挪了幾步,但還是在不遠處坐了下來,鼻子裡呼哧呼哧的大喘氣,像是一隻正在生氣的老狗。
四周安靜無聲,三人坐在這個帽兒井裡,其實是坐在一個巨大的洞穴內,為了省點燃料,蘇蘇滅了火把,然後默默的把頭靠在項北的肩膀上,抬頭仰望,那裡原本只是一個亮斑大小的洞口,現在也很快暗淡下來,想必是已經到了明月當空的夜晚。
“項北,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麼總有背叛?”
項北知道蘇蘇還在想著哲別措甩掉眾人,獨自逃跑的事情,不過他似乎並不特別介懷,“大概是怕我殺了他吧。”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即使哲別措這老狐狸甩開眾人,他也絕對不可能逃出沙漠的。
一旁的老瞎子天默又憋不住想要接話,“自私才是人的天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個世界上或許存在過大公無私的生物,但它一定早就滅絕了,能活下來的一定是那些……”
突然,他發現旁邊的兩人根本無視他的存在,蘇蘇接著問項北,
“那你會背叛我麼?”
“應該不會吧。”
不知為何,項北的話似乎沒有底氣,蘇蘇雖然有點失落,但是她似乎也明白麵前這個大男孩還不會騙女人。
不過,有的男人似乎一輩子都不懂的怎麼去騙女孩子,他們得到的太輕鬆,他們沒有機會學會珍惜,或者在失去前並不會珍惜。比方說隨著殊勒城一起消失的那個最後的守備,唐山校尉。
帽兒井內,很快變得寒氣刺骨,項北身上的疼痛之感卻似乎減輕了許多。這一次,他沒有睡著,肩膀上那張精緻的臉上,卻被疲憊完全蓋住,蘇蘇吐氣如蘭,悄悄的進入了夢鄉。
項北沒有睡意,也不敢移動身體,他把自己脖子上那條耿二託李嬸做好的火狐圍脖圍在蘇蘇的肩頭,蘇蘇想是睡夢中感受到了來自火狐毛皮的溫暖,嘴角揚起一絲愜意的微笑。
項北知道蘇蘇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任由她靠著自己的肩膀。蘇蘇的幾綹青絲掛在項北的鼻翼上,癢癢的,項北也儘量忍住不去動它。
“你覺得哲別措走不掉?”一旁的天默老道等蘇蘇徹底睡著了,突然這麼問了項北一句。
“嗯,他雖然計算了自己的水量,可是忘了還有那匹老馬。”
天默點了點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沙漠裡可能不止帽兒井這一個補給水源的地方?”
“想過。”
“那你還這麼自信他走不出去?”
“還因為你。”
“因為我?”
“對,你精於占卜,卻不擔心他走掉。”
項北的回答拍的天默十分享受,他在黑暗中捋著自己的幾綹山羊鬍,得意的搖頭晃腦,“那是,老夫雖然不通陰陽,但可以說略通八卦,一手占卜的功夫還是見的了人的。”
“老人家,既然如此,為何占卜之人會難逃宿命?還有,您的眼睛是怎麼看不到的?我看您不是生就盲目的吧。”
“其實,占卜並非是預測,宿命也並非是預設。”天默語出驚人,讓項北不由得默默琢磨起這句話來,“如果占卜不是預測,那是什麼?”
天默突然仰起頭來,似乎能看到似的,用兩個沒有瞳孔的黑洞洞的眼眶盯著那個小小的洞口,項北也隨著他的目光望去,隱隱約約的,看到了天上星星點點的閃耀。
天默少有的嚴肅起來,“每一個生命,都被困在它的那個世界裡,其實這樣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比方說我們在這個洞裡,至少不必擔心沙海里的那些怪物。但是,總是又會有那麼一個小小的視窗,似乎能讓我們隱約的看到界限那邊的世界,那是怎樣的吸引我們。讓人甚至願意冒著失去這個世界的風險也要去看看世界那邊的存在。失去的是這個世界的生命,得到的卻不一定是那個世界的存在。但,總有人忍不住想要去看看……”
那邊的世界?聰明如項北,也一時難以明白天默所說的話,他剛想發問,天默卻突然用手指豎在嘴邊,“噓,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