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別臺帶著自己的殘部迅速退去,讓季長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血汙,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項北的馬車前,他一眼看到了蘇蘇身後剩下的幾根白羽箭,深施一禮,“謝過女俠的救命之恩。”
蘇蘇想到他身上的那把鑰匙,臉色稍稍明朗了一些,“不必客氣。”
一旁的老瞎子天默老人,又湊上前來,“應該的,應該的。長安將軍,咱們都是有緣人。”
季長安十幾年來一直隱姓埋名,暗伏在長孫府裡保護長孫無疆的安全,被天默這樣一個老花子認出來感到有些意外,他仔細從腦海裡翻找了一下,確認沒有見過這個老瞎子,只得略顯窘迫的請教,“在下正是北梁玄甲神策,季長安,請教前輩……”
“好說,好說。”天默老人用又髒又破的袖子蹭了一把鼻涕,“我是誰並不重要,他可是你的一位故人呢。”
長安順著天默老人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面色蒼白的項北,卻似有幾分相熟,但也說不出何時見過,只得再次抱腕,
“在下已經脫離俗世十數年了,看這位小哥的年級也不過十幾歲,恕我眼拙……”
項北無意賣關子,瞪了天默一眼。面前這位方面闊口的長安將軍算起來應該可以喊聲大哥或者叔叔了,這讓項北莫名有種親切之感。項北忍住了流淚的衝動,但是鼻子卻止不住的發酸。
或許長安一夫當關,橫刀立馬的樣子,正是自己那位枯骨無存的父親的樣子吧,項北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家父,是武威將軍項勝。”
這一個名字項北刻意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卻如同一個炸雷在長安的耳畔炸響,“什麼?”他突然警覺的四下環顧,確認旁側再無他人。
“你,是將軍的兒子?”
項北點了點頭。
長安手中的長刀噹啷墜地,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你是將軍的兒子?”他又在口中低聲唸叨了一遍,旋即,兩行熱淚在滿臉的血汙上衝出兩道淺溝。
“你叫什麼名字?”
“長安將軍,晚輩名叫……”
“不!不要告訴我!長孫大人不要讓我知道!”項北剛想說出自己的名字,卻被長安硬生生的打斷。
一夜鏖戰,長安力戰而竭,如今這如同驚雷一樣的訊息更是讓他的腦袋直髮懵。剛剛下意識的想要問項北的名字,卻又突然驚醒,堅決不聽。
長安一雙噙滿淚水的虎目緊緊的盯著項北,嗯,眉目清秀,五官之間隱約能看出武威將軍的影子。
長安緊緊抓住了項北冰涼的雙手,天默老人言說的有緣人竟然是他這十幾年來一直隱藏在心中的秘密。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十幾年前的那個看似普通的夜晚……
回到鄴城後,遵照項勝將軍遺志,當時他已經成為長孫大人的貼身侍衛,正是在那樣一個夜晚,他再次聽到了有關項勝將軍的訊息。
一個身著獄卒官服的牢頭趁著夜色偷偷潛入了長孫府,為了求見長孫大人,特地請傳話之人轉告長孫大人,說是帶來了有關武威將軍的訊息。
長孫大人不敢大意,在客廳接見了來訪之人,身後站著的,正是季長安。
牢頭長得賊眉鼠眼,看到季長安站在長孫身後,有心提醒長孫無疆,“大人,此事是關乎亂臣賊子項勝的絕密訊息,不知這位大人……”
說著,牢頭還用眼神瞟了一眼長孫身後的季長安,哪知長孫大人一擺手,“這位是跟隨我多年的手下,絕對可靠,你但說無妨。”
牢頭猶豫了一下,又向前貼近了一步,“長孫大人,當年武威將軍府並未斬草除根,有一個亂臣賊子的餘孽僥倖逃脫。”
“什麼?”長孫無疆驚得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要亂說。”
長孫大人的反應在牢頭的意料之中,想著這個訊息應該能夠給他換來不少好處,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訊息千真萬確,長孫大人,前幾日差人在集市上抓到一個偷東西的車伕,他為了不被充軍,特地向小的透露了一個絕密的訊息。當年武威將軍府被圍的時候,有一個僕人身穿官軍的衣服從府裡帶出了一個尚未滿月的嬰兒。正是租了他的馬車,溜出了城外。事後他才知道武威將軍叛國之事。但為了汙那幾十兩車錢,竟然一直不曾上報,如今為了能夠求得寬大,特地供出了此事。”
這訊息讓季長安又悲又喜,瞪著牢頭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想必這牢頭聽信了市井的傳言,認為長孫大人處心積慮的除掉武威將軍,如今他想拿到這樣的訊息,來找長孫大人邀功請賞。
長孫大人一樣流露出關切之情,壓低了嗓門“此事當真?車伕可會撒謊?”
“長孫大人,我已經反覆對質,車伕所言應該不假。”
“還有誰知曉此事?”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我已經將車伕嚴密控制。除了我沒人知道,現在那個孽種就在……”牢頭面帶精明之色,或許長孫大人的神情已經告訴他,武威將軍的餘孽將會給他帶來夢想的榮華富貴,但是長孫大人卻攔住他的話頭,示意他隔牆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