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以退為進,言語間暗藏殺機,“皇上聖明,常將軍性子暴躁,這次又志在必得,要是當面反對,只怕以他的脾氣,朝堂都不得安寧。”
一句話把華思檢的心火就勾了出來,連手上的西番精巧玩意兒都沒了興致,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長袖一拂,拉下臉色,
“這朝堂,是姓華,還是姓常!”
“臣有罪!”霍恩連忙伏地祈罪,實則心中竊喜,果然,華思檢接下來問道,
“你實話實話,常破虜這焦土之策到底有沒有必要。”
霍恩半天不語,眼看著華思檢又要失去耐心,這才緩緩道來,
“這個,臣不敢妄言。臣聽說西羌國那裡盛產一種遊鼠,就像我們人類一樣有自己的王國。而且分工有序,才能在荒涼之地也可以保證族群的生存。”
華思檢不明就裡,但是霍恩講的引人入勝,天子耐著性子聽他講吓去。
“遊鼠為了保證族群的生存,也循長幼尊卑,並且管理有序。既有負責尋找食物的,也有負責照顧幼崽的,還有負責防備天敵的。最強壯的遊鼠,自然會加入防禦天敵的軍遊鼠。可偏偏這些體格健碩的角色,平時反而要把口糧儘可能的讓給哺育幼崽和老幼的個體。
所以,這些軍遊鼠有時甚至會主動引一些天敵來到自己的地盤,或者主動去攻擊臨近的遊鼠。”
華思檢終於聽明白霍恩的意思,
“看來,軍遊鼠只有在有戰事的時候,才能在族群中爭取自己的利益……”他喃喃自語了一句,終於又重新坐下來,開始把玩起霍恩送來的那個新奇的玩意兒。
“對了,這是西番國的精品,陸離愛妃一定會很喜歡。霍恩,還是你為人厚道,不會總想著欺負朕。”
皇上興致勃勃的拿起那個鳥鳴魚潛的精緻玩物,又去找他的陸離愛妃了。霍恩目的達成,也心滿意足的轉身想要返回。
不想,身後一個高大的黑影攔住了去路。
“叔叔。”
“我說過,現在你我都是大夏朝臣,出了家門,不再以叔侄相稱!”皇上面前一直笑意盈盈的霍恩瞬間變了臉色,讓面前高大的身影也矮了半截。
“是,霍太師。”
“什麼事?”
“太師,北疆的確不太平,我親見那些妖物的妖力非人力可擋,這次聽說妖獸大軍已攻勢如潮,或許,或許常將軍的焦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混賬東西,我什麼時候說過常將軍的不是了?”
霍恩一甩袖子,扔下一個瀟灑的背影,留下金鑾禁軍都指揮史霍平,留在原地發懵。
盛安城裡的流民越來越多了。這些無家可歸的百姓,柔弱的凍斃於行市,強橫的又會擾亂居民,盛安城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安寧。
而常破虜數次力薦,要讓大夏調集五軍之力北上合擊,卻始終得不到皇上的應允,到了最後,華思檢甚至稱病不出,任憑常破虜敲破了宣君鼎,再也不肯露面了。
……
北荒雪原,已經被半埋入積雪的哈蘇亞部落裡,一場大戰過後,也依舊不太平。
蘇蘇在力勢天決中,搏命擊殺了大王子脫脫。自己也在重傷之下,命懸一線。而脫脫的一些餘黨,揪住蘇蘇不放,說是這個大夏妖女留不得。自從她出現以後,南苑的塔爾加兩王接連慘死。北苑的良木哈和脫脫也死於非命。
蘇蘇一定是北荒先祖驅逐的那些巫女後代,把厄運重新帶回到了北荒草原。
雖然在李賢和一眾簇擁的支援下,窩別臺終於穩住了局面,把南北遊騎的人馬安頓妥當。算計著那些糧草也能勉強維持到來年開春。
只是,這位草原新主,依舊被這些頭疼的事情圍繞著。又是一天的忙碌下來,他終於能安下心來,去找李賢討教,
“先生,感謝這段時間先生的點撥。窩別臺感激不盡,容我替父王謝過先生的鼎力扶持了。”
李賢點了點頭,連日的操勞,讓他原本烏黑的頭髮變得灰白起來。不過,這場原本可能導致遊騎血染荒原的大戰平息下來,看得出他對眼前的結果很是滿意。
“這多虧了先王的識人之術,而大王您也不負眾望,勇挑重擔。我李某人不過是有幸見證了大王的榮耀之戰罷了。”
自從良木哈王箭託孤,李賢在全力輔佐窩別臺的同時,卻又多出了一份君臣之間的尊卑之感,原本窩別臺還想讓李賢不必拘禮,反倒被李賢勸阻。
既已入君帳,當耐為君苦。
高高在上的時候,自然要承擔那份孤獨。而且,也不能迷失在一覽眾山小的孤獨之境中。
不過眼下窩別臺最苦惱的,卻還不是這種初為君王的無助和孤獨之感。而是對蘇蘇的擔心。
“部落是草原的命,可蘇蘇是我的命。”窩別臺在無助中掙扎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向李賢吐露了心聲。
李賢嘆了口氣,又南向而望,他又何嘗不是常常思念那個已經不存在的大夏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