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鳳提著這一盞幽幽的燈燭蓮步冶冶的一路往更深處走
這甬道比她想象中要長很多隨著不斷的深行她那顆不安的心更是上下忐忑跳動的劇烈且緊密非常連呼吸都是極度緊迫、而柔軟的喉嚨處更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生生扼制的叫她喘息不得
不過這裡邊兒的道理卻很平順並無兜轉只有一條直直的通著便也不會迷路
鳳鳳又行一陣在這回廊的盡頭視野陡然就變得開闊起來她瞧見一處低矮的廂房被掩映在青松暗柏之中、旁邊還有幾根翠竹橫斜溢位
她心中一定念著應該就是這裡了
興許一路上該有的激動都已經激動過了感懷也都已經感懷完了此刻鳳鳳的神緒反倒相當平靜她只是在當地裡定了幾定旋即煞是鄭重的下了迴廊握著燈籠的玉指在微微的收緊面上的神色不知覺變得很是虔誠就這樣一步步懷著近乎於朝聖的心態向那暗房處走去
這廂房因是處在萬府秘密的境地故而顯得何其頹廢與外邊兒那宏偉的房舍、精心修整的院落形成的對比有如老叟與妙齡女郎野草蔓蔓似要與人比高比蠻野要行路都藉著夜光和燈燭的微光循著缺口不然當真是無從踏足的
這等淒涼與哀婉的處境又叫鳳鳳驀就想起自己先前的夢那處於人間煉獄裡的婦人、那雖珠玉華麗卻憔悴無望的婦人……她心裡很不好受不知不覺也已近了廂房的正門
不過當走近後凝目細看便又發現這廂房其實也是很精緻的壁上刻鏤著精美的花紋與專屬於玄英院的玄武圖騰雖落敗卻也由這一個個細微的地方無一不彰顯著它的莊嚴令人不容褻瀆、肅然起敬
這裡邊兒此刻並未見有值夜的下人鳳鳳躊躇著自己就這樣冒然進去究竟好不好她並不能知道廂房之內的情形、也不知道廂房裡那個世人皆道的“瘋子”目前究竟怎麼樣須臾忖度她重又握緊了手裡的燈燭不急著去尋正門先是輾轉著蓮行到窗戶底下尋思著先隔著窗子悄悄的看一眼、探探動向
那足下的野草、沙石委實雜亂即便鳳鳳輕著聲息還是帶起一陣“簌簌”的響這細微的聲音在周遭靜謐的此處夜晚委實刺耳如泣如訴、似鬼唳又似哀魄的嗚咽與怨靈的賭咒
鳳鳳皺了皺眉這氣場叫她不舒服同時又念著瑾煜還在等著自己她怕耽擱的久了惹了瑾煜的懷疑、再尋了來就更是不好了心思糾葛她又有點兒毛躁下意識抬頭隔著窗子一望卻登一下受了刺激險些叫出聲
隔著一扇薄窗紙、沁著微微夜泊她這一抬首冷不丁撞見一張青面獠牙的女鬼的面孔、就與她面對著面以猩紅的眼睛直勾勾對視一處
鳳鳳背脊發麻、手足發軟連轉身逃跑都已忘記就這麼僵僵的定在了當地化為一尊泥胎木塑般不得自由
這是最本能的反應在這麼個空無一人的暗房、漫過那蔓蔓瘋長的野草、浸染著慘白的月與頹廢的風、一路藉著微弱的燈火偷偷探入這落敗的廂房……抬目時陡與一張厲鬼的面孔隔窗直面的相對恫嚇大喊是最基本的反應
鳳鳳在那嘶喊衝破喉嚨的須臾猛地收住只一噤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恍如時間就此靜止恍如萬物就此凝凍
睥著夜光沐著寒霧那鬼面一點點的貼上窗紙似乎再進一步就要衝破這薄薄的一層紙面、破出來嗜咬鳳鳳的脖頸把她剝皮抽筋飲血吃肉那一雙血紅的眼睛透著森冷冰冰的漫溯著凜冽的逼仄、猙獰又怨氣頗深
但是鳳鳳轉而便平靜了下來即便眼前這與自己直面相對的鬼臉再猙獰也無法使她驚惶害怕如果說方才她的僵定是因了下意識的怵怕那麼此刻她的渾然不動、冷然平定則是賴於她心中精準的分析
鳳鳳也將面孔一點點的貼近窗紙毫無懼色的與厲鬼貼近、直對凝眸定目在咫尺迫近的地方啟口徐徐幽幽的聲色形如一陣風、又肅穆凜冽的一字一句沉如鉛石她極肅穆一字一字緩、且沉澱:“我知道你不是鬼……你是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