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姐姐不識得,妹妹我卻聽過呢。”沈琳依舊氣定神閒、頗隨性的啟口附和,“不過我已不記得了調門,卻記得這其中有句詞,用得甚好、堪為點睛。”她略頷首。
四太太興致微起,她對音樂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檯面上的還是民間口口相傳的,其實都很有著一段興趣。此刻聞沈琳說出這一遭,不免也神緒翩躚:“什麼詞?”好奇輕問。
沈琳並不兜轉,一字一字慢悠悠喟她聽:“正是那,‘窈窕娘子巧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頓頓的,尾音拖的很飄忽,即而轉了靈動的眸子,隨心的瞧著四太太。
鳳鳳且聽且忖,也品出了箇中滋味。她心念一馳,悄悄的抬了抬頭去看四太太。
卻說四太太原本面色平和,但隨著沈琳一字一字的出口,她這張臉陡就變得一下比一下難看!這四太太臉上登地滾燙!
她是舞女出身,心知五太太此刻這話是在損她,這酥胸起伏間,啟了銀牙忿忿的來了句:“五太太讀書讀的多,就都讀了這些個東西麼!”
“呦,姐姐也知道這些個下作東西是上不得檯面兒的啊……”沈琳緊壓她話尾字字逼仄、聲色卻未變,“不過姐姐卻錯了,這可是勸誡歌,末尾的詞兒是這樣的,‘一生悲歡恨怨間,勸郎戒.嫖把家還’吶!”言到歌詞的部分,她又放緩了調子。
那聲嬌嬌的“下作東西”被沈琳刻意咬重,也是指桑罵槐的針對著四太太。同時這句話整體連起來也很不對味兒,有一語雙關之用,明明暗暗的譏誚這四太太舞女出身、反還瞧不起了自己曾躋身的行當了!
出身這個東西委實是改變不了的,即便刻意的隱藏也依舊不能更迭。且,自打入了萬家以後四太太就一直都在避諱提及自己的曾經,這舞女的身份人前人後的沒少讓她吃虧,她素來極小心的注意避諱著。
此刻卻被沈琳公然的提起來說事,四太太情緒被調動的很是激烈,可她又被堵的沒了話!只見她在當地裡定定然分外懊惱的立了一陣,即而猛一轉身,帶著氣焰發狠著邁步,就此被五太太給氣了走。
沈琳神色未變,定定看著她那惱羞成怒的背影,霍地勾唇冷笑。
隔過這一米淺轉徐動的陽光,鳳鳳覺的沈琳與以往似乎有些不同。玲瓏心忖量,她暗暗察覺了沈琳的成長。
鳳鳳知道,這是一個必然的蛻變過程,不止是沈琳,試問這些日子以來難道她便不也是麼?
倏然一下,鳳鳳心中滋味莫名,說不清是好還是壞,又興許這原本就是一個必定的過程,一如這人出生和成長、再到誰也更迭不得的死亡一樣,本就沒有什麼好或者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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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告訴大少爺,給五太太的回詩已經送去了。頷首垂眸間,她自袖口裡取出一頁精緻的花箋,說這是五太太給少爺的。
瑾煜對沈琳,心中到底還是有著那麼一絲不同尋常的。即便曾經的愛情時今說還有的話,那委實是牽強,但心底凝成的一道疤痕在時不時間依舊還會隱隱作弄。
瑾煜接過,花箋上淡淡的蘇合香撲鼻而來,絲絲縷縷引人薄醉。他將那花箋在指間展開,頷首去看,上面是沈琳娟秀的字句,繼續將那前遭未傳完的浪漫詩歌戲筆續寫:多年惜別後,抑或再相逢,相逢何所語?淚流默無聲。
這首詩放在萬瑾煜和沈琳身上,竟相得益彰的很!以至於瑾煜明明已經在心中釋然,但他看到這一行詩的時候那心還是沒防就疼了一下。
瑾煜仰首,淺閉目,以須臾的時間將心緒做了平整。
這人生是何其作弄,昔時的舊人居然可以再度相逢……這緣份未盡的再相逢,倒還真是“不如不逢”來的更瀟灑些吧!但時今,想這些又都還有什麼用呢?
瑾煜思量了一下,旋即頷首睜開眼睛,把花箋遞給清月,叫清月拿去燒了。
有了上次的事情,他不想鳳鳳誤會。這與沈琳之間廖以慰心的傳信,往後還是不要有了吧!不然,莫說是鳳鳳,若是叫老爺、叫太太、叫這任何一個有心人瞧見了,則更是一種禍患。
而於瑾煜和沈琳這兩個人自己來說,本已結束的風月情事,當斷不斷、若即若離,歸根結底對誰也都是不好的……倒不如斷絕的徹底一些,此後各自按捺、最好連同著回憶都摒除去,再也不相憶的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