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煜看著眼前這隔了稀薄霧氣、暗影籠罩中的姑娘,那一抹纖纖的柔弱身影、那面上清漠且堅強的神態,這分明是一剛一柔兩種極端的融合與碰撞,看在心裡對她的憐惜與抱愧便越添就幾分!
他想,若是她此刻神色不這樣剛強、那雙美麗的妙眸裡沁出幾絲淚,那興許又是一種別樣的美態,興許真的會讓他沒有臉面這樣跟她說話、放棄一切轉身走掉了!那樣他興許對她會愈發的憐惜、甚至記掛著難以放下。尋找最快更新網站,請百度搜尋
然而此刻,他卻是倍感煎熬、覺的這樣的女子瞧在眼裡多了神聖,讓他覺的在這種神聖光暈的籠罩之下連面對她都是褻瀆!
一時周遭靜謐,瑾煜聆著夜晚風過時帶起的一陣松濤之音,他心緒難平、心念卻定,對葉欞緩緩點頭。
葉欞神色未變,可她眸子裡一閃而過的一道黯淡出賣了她的柔弱……她忽然覺的自己放空了神態和心力,這也是素性使然,興許她一向淡泊慣了、清漠慣了,除此之外倒再沒了其它感受了!
但合著夜風的作弄與夜露的沾衣,葉欞心中款浮了一層幽幽的嘲諷,霍然覺的世界清寂、萬物玄青,而她自己的世界也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熱鬧過,日後亦渾渾噩噩而不能有企盼。但不至於深受打擊,因為這一切與往常,似乎並沒什麼過大的區別……
瑾煜見她起了神馳,心中隱覺她誤會了什麼。神思又蕩,頷首再啟口道:“即便不看在五太太的情分上,鳳鳳對我……也重過性命。”他這樣委婉的告訴她,他心念的那個人不是五太太沈琳。
葉欞聞言甫抬頭,這次沒能來得及掩飾雙眸裡的詫異!適才恍悟,原來少爺他牽心的人是鳳鳳、不是五太太?
回憶過往如潮湧,冷不丁的不由她收拾,順著就又想起了曾經她與鳳鳳在側房歇息時,半夜裡大少爺忽如神人般出現在她眼前、帶著她恍恍惚惚步入一場似夢似真的別樣世界……她心中嗅到不好的味道,覺的自己這身子有些發僵。那雙眸子斂斂,聲色微僵:“那,少爺跟我那一晚……”至此點到為止,那般羞於啟齒的話,身為一個姑娘家委實是避諱著提及的。
瑾煜心中深動,喉嚨微滾。他頷首側目、有片刻的猶豫。
這要他如何跟她說呢?她既然問出來了,就證明她已有所懷疑,他卻要告訴她真相讓她更恨他的薄情與不莊重、還是要對她隱瞞而對她繼續無聲無息的傷害下去?
前者如同一把短刀刎頸、瞬間玉山傾倒結束一切;而後者有如飲鴆止渴、長年累月毒素積體但終有一日爆發的更肆虐……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這件事情到底是他萬瑾煜由著性子縱情而為、對不住這清白可愛的姑娘在先!他思量著,就算她此後再怎樣怨恨他,他也都認了,並且他會一輩子照顧她、幫助她!
瑾煜橫下了心,沉了雙目須臾後,看定著葉欞:“時今我本該甜言蜜語的哄你,但是不忍騙你。”一頓又道,“對……那天晚上,其實我是去找鳳鳳的。”輕且穩的一句話,出口心海生浪,帶著乾澀的疼痛。
葉欞眨了一下眼睛,這是她面上此刻最大限度演繹出的情態。可內心的衝撞只有她知道,但這內心似乎也是平靜的,這等平靜一半賴於性格使然、一半是打擊太甚反倒不覺了……
此刻葉欞的平靜無聲,似乎沒有出乎瑾煜的意料。這個人就是這樣冰漠的性子,你永遠看她都是帶著淡淡的睿智、即便再紛亂的時刻也始終可持淺淺的理性。但瑾煜也明白,越是這樣的人,內裡情緒的浮動與思量的翻湧便越多越繁重,物極則反的道理放在何處都是受用。
可是,葉欞這樣的性格讓人探不到她的底細,瑾煜沒有辦法知道她此刻內心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打擊、又是怎樣看到這件事情的?即便知道會徒勞無功,他還是仔細的審視她寸寸的眉目、妄想從一絲細節處對她的情態有所體悟,可是他只能失望了。
微風又動,撩的這松林有如絃歌晚唱。瑾煜心中是有愧疚的,這濃澀的愧疚感暫且沖淡了他對鳳鳳的牽心和那一抹焦灼,頷首嘆息、啟唇抱愧:“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沒法再多說一二了!
沉默只維繫了須臾,葉欞重抬眸看著瑾煜,神色鎮定:“少爺不要說對不起,奴才承受不起。”口吻也是一轍的乾冷,竟與這瑟瑟寒冬無情的有得一拼了,“奴才……不怪大少爺。”中途微默,她補充道。
瑾煜心中陡起一亮色,抬目迎合向葉欞。
見葉欞勾一勾唇,清漠的面孔流露著遊絲的冰俏,這韻味世無其例:“至少當時,少爺知道同榻而眠的人是我,不是鳳鳳。”後邊兒的話葉欞落在心裡,她想,即便我不曾有幸蒙受你那一句“重過性命”,但幸在你與我縱情相擁時,你是明白的。
瑾煜點頭,他當時自然思緒清醒,他知道那與他一夜露水姻緣、一瞬“傾心相愛”的人是葉欞,清楚的知道。這於她來說,當真便是不辱自身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