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聽得清月自己都是一嚇,她對少爺素來悉心照料,此刻讓她親手來打少爺,這一尺一尺落在少爺掌心的同時也落在了她的心口!對瑾煜是宣洩,對清月卻是一場嚴酷的懲罰。她最先哭了出來,秀眉緊蹙。
才欲擲了那戒尺,又聽得瑾煜喘息微微、卻聲色肅整的一句命令:“幾時說過停了,繼續!”
流雲看在眼裡,實是疼在心裡!
主子身邊兒貼身伺候的大丫鬟,素來都有種顧念主子的下意識。更不用說萬瑾煜待他這兩個貼身丫鬟素來恩厚了。這兩個丫鬟委實對他有如親人,甚至比親人都還真、還親切。
流雲思量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情,依照她們家少爺的脾氣,不知道要挨手板兒捱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心罷休……不止少爺疼痛,對清月難道不也是折磨?
她尋思著這個時候誰能勸住大少爺。老爺不在,縱是在,這等事情也委實不好叫老爺知道……常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此刻能夠勸住少爺的人,想來非太太房裡的那位姑娘莫屬了!
念及此,流雲一喜,可旋即又犯了難。太太房裡的姑娘那樣多,她委實不知道牽引了少爺的心、惹得他這般痴腸的又究竟是哪一位?
且尋思著,思緒又一波動,流雲道著那日少爺帶了位姑娘來朱明院小廚房,想來就是那位姑娘了……對了,少爺不剛說那位姑娘就是因了這事兒,被太太責罰的麼?
當日,雖然他下令命眾人退避、不許打擾,可做工的婆子、媽媽們又不能斷了忙活,橫豎是藏起來不叫大少爺看到也就是了,那麼這些人中一定有瞧見了、且認得出那位姑娘的……
流雲心念落定、有了主意,實承受不住眼下看著少爺捱打的場景,悄悄然對清月示意,後徑自不動聲色的退下去。
清月抬目間瞧見了流雲的示意,又見她離開,便心道著流雲是去搬救兵。她隱隱鬆了口氣,在流雲回來之前也只得繼續強撐著按命施刑。
。
青陽院賢儀堂裡,鳳鳳正在院子裡孤零零立著身子,微仰頭、持著那煢煢的眼波對著天空發呆。
她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又梳理了蓬亂的發、洗淨了面上的血痕,此刻看起來整個人除了過分的安靜、方顯孱弱之外,倒是沒有什麼過度的憔悴。
她的心境何其糾葛,糾葛的心緒被這平靜的外表遮掩的天衣無縫,可五臟六腑似火若灼、幾乎這內裡起的一團火就要把她整個人都熾燒焦灼……
鳳鳳看著頭頂那一片高遠的天,心中似乎落寞、又似乎更趨近於一脈釋然。她心道著,自己往後這一輩子委實不知道會怎樣歸結,興許所謂的“自由”、那全部的憧憬,也無外乎就是對著這一片被高牆阻隔住的天,永遠也不能真正撲稜雙翅、扶搖翱翔了吧!
呵,她心中起了抹自嘲,不禁捫心又道著,這一切可都是報應麼?
早在阿爹阿孃身邊生活的那經年累月裡,她記事起就不斷的被爹孃告誡著自己的使命……因這萬家最神秘的暗房裡的“瘋子”對爹孃有恩,她便被作為報恩的籌碼、送往萬家幫助那個人。
這一切對她是否公平權且不說,只是眼下看來,這條路她走的何其失敗,她恐怕要讓爹孃失望了!
來萬府也有幾日了,莫說幫助,也莫說接洽,便是連那暗房的門兒她都沒機會觸碰過!這還不算,自己更是好端端的惹引了這一大堆的麻煩、無名便陷入到了與太太興許還有老爺有關的陳年糾葛裡……委實是陳年糾葛,雖然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這張臉究竟是像誰,那個人又究竟怎麼得罪了太太,可是知道自己這面孔委實是不祥的。
這還真是,她本就懷揣了陰謀,不想又陷入到了另一場同她無關的陰謀中……當真是因果迴圈、生生不滅啊!這是報應麼?
正這麼胡思亂想著,她覺的自己的脖頸仰的久了、起了微微的僵乏,就下意識的頷首,同時抬了柔荑、舒展素指按了按脖頸。目光無心的一轉,就看到院中月形的拱門裡進來一個人,遠遠兒的瞧見是個老媽媽。
鳳鳳看著那人眼熟,但不是這青陽院過來的,一時記不得在哪裡見過了。又因距離尚遠,她也看不十分真切。
抬目間,那老媽媽也一眼瞧見了鳳鳳,目光動了一動、對她點點頭,似是抒懷了一口氣,旋即足步便向著鳳鳳一路過來。
鳳鳳見這老媽媽對著自己過來,心生奇怪。同時又不得不持著一抹機靈謹慎!她沒有動,就定著心念立在這裡,且揣摸著這人來意,且等她一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