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並不怎麼說話的武植,同樣也對林牧之行禮說道:
“小夫子,雖然你沒有正兒八經的給我們上過一堂課,但是教了我們許許多多書本上根本學不到的東西。我與弟弟在此謝過小夫子。”
眾人七嘴八舌的在這裡說著獲獎感言。
其實大部分人的言語林牧之都沒有聽在心裡。是對自己心存感激也好,心懷怨念也罷,能做的林牧之都已經做了。如果這麼一場徒步的窮遊,沒能讓書院的弟子在心中留下點什麼,確實有些不太可能。
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既使走過了相同的道路,每一個人也都會有自己不同的感悟,區別只是在於深刻還是不深刻。
下了牛,小夫子圍著眾人轉了一圈,搖了搖頭,然後又笑了笑。再次以他那種可惡的聲音開口說道:
“唉,都他孃的不餓了嘛?咋滴啦?想在這裡開一個獲獎感言大會嗎?晚上還是想在這裡過夜嗎?都已經到了杭州地界,趕緊的走起,去城裡找一個大一點的酒樓,午飯我請!吃完了散夥飯,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誰請客,並不重要!因為最終錢還是要從他們頭上扣下來。
還是那個熟悉的小夫子,還是那種熟悉的味道。只是這趟遠遊,自從遇見了小夫子之後,真的要比以往的遠遊精彩的太多太多。
以往的雨天泥濘,和炎炎夏日下的酷暑暴曬,跟近幾天的遭遇相比,真的也就微不足道了。
戰場上分出生死,一條鮮活的生命瞬間就走到了終點。世間的民生疾苦,有的人或許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社會不是眾人所謳歌的那樣繁華似錦,陰暗的陋巷盡頭,總是會有那些衣不遮體的人,在苦苦的掙扎。
無論是上了戰場的搏殺,還是露宿於街頭巷弄,寒窯義莊。所遇到的一切人、事、物,想要不讓人成長都很難。
入了杭州境,眾人也不像以往那樣嘰嘰喳喳。牛車上依舊還是原來的三個人。胖子在駕車,沈括神遊物外,小夫子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眾人自覺的排好隊,那個此時躺在牛車上顛著二郎腿的小夫子,此時感覺確實有些親切了。
只不過這種莊嚴肅穆,維持到了飯館,也就蕩然無存了。
酒樓是黃貫家的產業,若不是還認得自己的少東家,酒樓裡的掌櫃的早就會將這二十幾個叫花子轟出了門外。
上了菜,眾人一通的海吃胡塞,掌櫃的實在沒有想出來,一群世家公子,有一天會落魄至此。
吃了散夥飯,眾人領著小夫子到了東坡書院。
說是書院,實則書院的題字,卻沒有書院之名,而是寫著東坡雪院。
是大先生初來杭州的謫居之地,剛來杭州的大先生比較清貧。雪為白,一白如洗的白。大先生名揚天下之後,來此求學問道之人絡繹不絕。所以雪又通了學,久而久之東坡雪院變成了東坡學院,最後成為了聞名天下的東坡書院。
書院落座於西湖之西的玉皇山東邊,所以大先生取名東坡。山上竹海千頃,山下碧波盪漾。微風浮動,天光對映雲霞此起彼伏,竹海接著西湖漣漪陣陣。
好一個在風起的綠煙裡,風聲婉轉,唱其清韻;在沉香的水墨間,淋漓瘦葉,舞盡風骨。
符合了大先生的性格。
寧可食無肉,
不可居無竹。
無肉使人瘦,
無竹使人俗。
站在書院的門口,林牧之感慨萬千。上一輩子自己就是個沒能走出校園的老書蟲,這一輩子還是沒能擺脫這個宿命。
罷鳥,罷鳥…就將那可憐的詩和遠方一併再關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