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怡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種話來,氣得幾欲暈倒。
“爸,你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還要跟我算賬?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子,你們一直嫌棄我,說我糟蹋錢,想盡辦法不讓我上學。我從上高中起,就開始自已掙學費,上大學沒花過家裡一分錢。我大學畢業後,一上班就開始給家裡寄錢,家裡的那棟樓房不是我給你們的錢建的嗎?你來漢東,吃住花銷,那一筆錢不是我給的?現在說我白眼狼,還有沒有良心啊?”
“你的意思是說,爸媽對不起你了。”陸小華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媽十月懷胎生你,光這筆賬你一輩子當牛作馬也還不清。說你是白眼狼半點也沒有冤枉你,你是生下來就這麼大嗎,還不是爸媽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這些賬隨便算一算,沒有三五百萬下不來。”
醫院門口本就人頭攢動,聽說是子女對父母不孝,有錢不給爸媽,更是引來不少人圍觀。一時間,竟把取款機圍得水洩不通。
張桂花施展起農村潑婦的本領,又哭又叫,“大家快來看吧,我養了一隻白眼狼啊,我辛苦養她二十幾年,供她上大學,結婚找了個有錢的老公就不認我這個媽,不給我生活費,……”
陸婉怡感覺自已被扒光了衣服當街示眾,她羞憤難當,擠出人群就跑了。
她已經失去了理智,什麼淑女風度,什麼教養,她都顧不得了,只是像瘋了似地在街上狂奔。淚水在她臉上恣意地流淌,她連擦都不擦一下。她只想逃離,離開得遠遠的,至於到哪裡,她完全沒有辦法思想。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發現自已來到一座大橋上,橋上車水馬龍,橋上江水澎湃。
天空飄起了雪花,寒風刺骨,像針一樣扎得她的臉生疼。
她虛脫地站在橋邊,看著咆哮東去的江水,她翻過圍欄,向橋下縱身躍下。
她的身子很快就被無情的江水吞噬,在失去知覺之前,女兒朵朵那一張稚嫩的小臉在她腦海裡閃了一下。
熱,太熱了,隱約中,她感到自已穿著厚重的棉大衣在火上灸烤,熱得她受不了啦。
她是死了嗎?為什麼死了人還會這麼難受呢?口渴得要命,她呻呤著叫出了聲,“水!”
一個驚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終於醒啦!”
她微微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臉上全是褶子,一雙皸裂的大手使勁抹著臉上的淚水。
“姑娘,閻王爺不收,你總算撿回一條小命啦。”
陸婉怡明白,她這是被人救了。她剛想動,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她再一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已睡在一間狹小副仄的屋子裡。
這是哪裡,誰救了她,她掀開被子,發現自已身上穿著整齊。雖然是農家女衣著,倒也乾淨。
一個老太太走進來,陸婉怡翻身想起來,卻被她摁住了。
“姑娘,你總算是醒過來了,可把我嚇壞啦。我替你熬了薑湯,你快趁熱喝吧。”
陸婉怡幽幽地說,“這是什麼地方,大媽,是你救了我嗎?”
老太太和藹地笑道:“我們這裡是汪家村,是我老頭子救的你。我們是在江邊打魚的漁民,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沒氣了。也是你命大,我老頭子試了試,竟把你從閻王爺手裡救回來了。姑娘,這麼冷的天,你為什麼會想不開呢?”
汪家村是哪裡,陸婉怡沒聽說過,說不定是城郊或臨縣的哪一個小村莊吧。她想到丈夫對自已的冷漠,父母對自已的無情,弟弟的貪得無厭,頓時又流下淚來。
老太太見她不肯說,倒也不再追問,只笑著寬慰她,“俗話說,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熬熬就過去啦。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估計你家裡人該著急啦。你家住在哪兒,我讓老頭子給你家裡人捎個信,讓他們來接你。”
這個信能捎給誰呢?陸婉怡搖了搖頭,她的生死對任何人都沒那麼重要吧。顧昊陽早盼著解脫的這一天呢,就像商夢瑤死一樣,他就可以明正言順地別覓新歡了。而孃家爹媽,自已對於他們,不過是提款機而已。他們的恩情,自已還得也差不多了,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竟是自已的爹媽。
這樣想著,她又掉下淚來,“大媽,我不想回去。”
老太太倒也爽快,“我知道你心裡憋著勁呢,不想回去就暫時住下吧。鄉下空氣好,在這裡散散心也不錯。等你哪天想通了,我再讓你大伯送你回去。”
陸婉怡感激地拉著老太太的手,“大媽,謝謝你,你會有好報的。”
如此,陸婉怡就在這個地方安心住下來了。